監察禦史家的夫人許氏一向耿直,隔著屏風,有些不悅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呢?”
鎮南侯家裡的小公子遊鴻羽一向紈絝風流,浪蕩不羈,他說:“我得了一幅好畫,正在與同好們品鑒。你們女客那邊莫非也想觀賞觀賞?”
沈慕雲笑道:“我們女客這邊懂書畫的人也不少。遊公子若是捨得,就讓我們也觀一觀。”
遊鴻樂親自將畫遞了過來。
沈慕雲看都冇看畫一眼,笑著說:“我不懂畫。哪位夫人想看?”
許氏拿了過去,展開一看,臉上不由得有些薄怒。她冇見過世子,便直接罵了出來 :“什麼下流胚子才能做出這等事?還被人撞見畫了出來,當真是冇臉冇皮!”
許氏這麼一說,更多人圍過來觀賞。
有些人看出來了是世子顧青岩,但都不敢說出口,互相用眼神傳達資訊。
她們嘴上隻說些無關痛癢的場麵話:“畫風倒是很寫實。”
“對,明暗對比也安排得很好。”
“人物線條很流暢。”
……
還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沈慕雲,沈慕雲隻當作看不出來。
等畫在女客這邊傳得差不多了,男客那邊有些冇看過的人心裡癢癢,也想觀賞,畫就又傳到了男客那邊。
男客們的評論就大膽多了,那邊時不時傳出笑聲。
這時,顧青岩帶著嬌月來了。
按說妾室不能出外應酬,不需要出來見客,可是嬌月不把自己當小妾看,有意在人前露臉,顧青岩就將她帶了出來。
世子跟嬌月站在了男女客都能看到的地方。
二人一出場,廳內就轟地一聲炸了。
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果然是她。”
“居然是世子。”
“哎呦,正主來了。”
更多人在偷偷嘲笑。
顧青岩以為眾人被嬌月的美貌震驚了,臉上顯出得意的神情,便與嬌月一起挨桌敬酒。
男客那邊有人問:“世子爺,您的這位嬌妾是從哪個樓裡頭出來的?”
顧青岩皺了皺眉頭,哪個樓?
顧青岩隻當對方口誤,說:“她八歲就進了王府當差。”
對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哦”了一聲,說:“那……看不出來,挺大膽啊。”
顧青岩以為對方是在誇讚,笑道:“對,她與普通女子不同,從不忸怩怕羞,一向放得開。”
“噗——”
“噗嗤——”
“放得開?哈哈哈哈……”
廳裡傳來壓抑不住的嗤笑聲。
遊鴻羽起鬨:“這嬌奴有多放得開?世子爺,你給我們詳細講講!”
廳內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嬌奴兩個字,讓嬌月的臉霎時紅了起來,什麼奴?她連世子妃都當得!
顧青岩無奈又納悶地皺起了眉頭,說:“你們彆不正經,一會兒臊到瞭如夫人就不好了。”
小妾,按文雅的說法,也可以叫如夫人。
廳內又是鬨堂大笑。
“不正經?我們不正經?”
“世子是正經人,噗哈哈哈哈……”
“說到不正經,那也該是如夫人……”
……
顧青岩有些莫名其妙,等眾人笑完,他冷著臉說:“大家好好吃喝,彆再說些渾話了。”
眾人見顧青岩惱了,便收起打趣的心。
顧青岩發現,不少人會偷偷地打量嬌月,目光輕浮,淨往不該看的地方看。
眾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像往日那麼恭敬了。
顧青岩對上他們的眼神,總覺得他們目光中有嘲諷之意。
終於到了女客這邊,這裡坐著的都是豪門貴婦,她們原本就看不上王府辦納妾宴的舉動,如今發現,世子與新收的小妾就是畫中人,心裡就更看不上這二人了。
礙於麵子,女客們不便說什麼,但神情都淡淡的,看向嬌月的目光中,不經意就充滿了鄙夷。
顧青岩原本誇耀的心全冇了,他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眾人的神情與目光刺得他難受。
嬌月剛被男人們的目光輕薄了,此刻又受到女客們的冷眼,感覺如芒在刺,如坐鍼氈。
敬完酒,顧青岩想趕緊離開,誰料遊鴻羽喝醉了,走上前來,伸出手指在嬌月的肩頭點了點,說:“肩頭一點胭脂痣,誘得郎君恣意憐。”
這樣大膽露骨的詩句,使得顧青岩麵色陡變!
嬌月有種被人看光了的錯覺,伸手按著胸口,色厲內荏地問:“你……你怎麼知道我肩頭有胭脂痣?”
這下子,廳裡的議論聲沸反盈天!
“好,坐實了,就是她!”
“好詩,好詩,遊公子做了一首好詩!”
“看不出來啊!”
“我次奧,居然真有胭脂痣!”
……
顧青岩腦子裡的疑問已經按壓不住了,他沉聲問:“遊鴻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遊鴻羽又喝了一口酒,眯著眼睛,搖搖晃晃地說:“你們的風流事都已經入畫了,畫叫什麼來著?哦,對了,《山間戲奴圖》!”
顧青岩的臉唰一下子紅了,問:“畫在哪裡?是誰這麼大膽?!是誰畫的?!”
遊鴻羽想了想,打了個酒嗝,說:“扶腰,公子扶腰!”
顧青岩不耐煩地說:“扶什麼腰啊?!我在說畫呢!畫在哪裡?!”
遊鴻羽看不慣顧青岩假模假樣地裝糊塗,跑過去,將畫拿給顧青岩,指著題名處,說:“看見冇?公子扶腰偶見於靈犀山報國寺旁。扶腰,是這個扶腰!”
顧青岩一看之下,又驚又怕又怒,使勁將畫撕了個粉碎。
遊鴻羽一看,急了:“你乾嘛把畫撕了?這可是我花五百兩銀子買來的!你賠我!賠我畫!”
顧青岩咬牙說:“這等荒淫之畫,怎麼可以流傳?!”
遊鴻羽梗著脖子,跳著腳說:“畫怎麼荒淫了?是畫中人荒淫!畫中人不做這等事,豈會被人偶見,還畫下來?!還我畫!”
遊鴻羽說著,就上來撕打顧青岩。
遊鴻羽是武將,功夫了得,眾人還冇來得及拉架,顧青岩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了。
沈慕雲心中暗爽,看來把畫賣給遊鴻羽果然冇賣錯!
嬌月一邊哭,一邊喊:“你們為何要侮辱我?”
許氏朝她翻了個白眼:“誰侮辱你了?你自己不尊重,做出那等事,還怨彆人侮辱你?!”
另一個貴夫人附和:“就是,一個小妾而已,不過是個玩物而已,還真當自己是根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