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愛麗絲都冇有回到瑪麗身邊,瑪麗有些不安。
愛麗絲與瑪麗在愛麗絲三歲後就形影不離,幾乎可算作是親姐妹,哪怕是兩人偶有不適,也都是一併延醫請藥、不曾分離,如今卻真算得上是許久不見了。
隻是愛麗絲畢竟是母親喚走,大公夫人必不可能為難於小小稚兒,何況還是女兒身邊摯友,便還勉強能放下心來。
隻是瑪麗心中畢竟煩亂,那曆史、社會和物理研究儘皆放下,隻隨興在各色紙張上按法陣規律塗畫,倒是做了不少法陣,被她喚作符紙。
在胡亂塗畫符紙、隨意揉捏紙張時瑪麗驚異地發現,相同的法陣若是按照不同方式摺疊起來,其中的力量也會相應改變,隻是這種改變變化萬端,其中規律一時還不能參透,瑪麗現下還隻是隨意摺疊、不斷試錯,積累經驗罷了。
心思忙亂之際,時間便過得忽快忽慢,但總之己到了生日宴前夜,愛麗絲總算是回到了瑪麗的閨房內,帶著滿心歡喜,進門便對瑪麗說:“小姐,好了!
您再不用被關在屋子裡了。”
瑪麗把她迎進裡間,問她:“你這話又是何意?
我心裡隻是不解。”
愛麗絲解開衣裳,笑著說:“哎呀,我們都要有婆家了!”
瑪麗心中一驚,隨即也想到自己的年齡,於是問她:“那父親母親可說過為我定的是哪一家?”
愛麗絲立刻回說:“哎呀,原本小姐是不該知道的,但不知為何夫人同我們說了,她為您定了您的堂兄約克森子爵,還……還為我定了……”她臉頰滾燙,口中訥訥,然而還是說了出來:“還為我定了一門頂好的親,是您的表弟……埃裡克男爵。”
小女孩在談論這事時總會有些羞澀,何況是從小謹慎、以師長教導為是的愛麗絲。
甫一脫口,熱意上下衝撞,脖子和額頭都紅了一片,不住地用手背冰自己圓乎乎的臉蛋和紅玉一般的脖頸。
瑪麗聽了,默默點頭不語。
於是愛麗絲也收拾心緒,準備幫瑪麗收拾收拾,一起洗個澡準備休息。
兩人泡進浴池中,愛麗絲還是癡癡的,似乎是想著什麼,臉頰紅紅,不知是被熱氣熏出的還是羞的,瑪麗則在水下不住地扣著自己的大拇指,心裡越發著急。
約克森子爵是父親族中親眷,魔法極強,幾乎可算得天才,同時為人溫和不失決斷,瑪麗雖在深閨之中,也聽得父母多次稱讚這位大她七歲的堂哥。
那埃裡克男爵也是一表人才,是小舅最得意之幼子,加之特裡斯諾亞家族榮光,愛麗絲倒算是高攀了。
既然是母親做媒,愛麗絲就得了母親和大公一家依仗,自然不擔心有一等小人以她本人家世稍淺折辱於她。
瑪麗心下暗自思忖,卻也不曾將自己些許言語告知愛麗絲,隻自己洗淨身子,擰乾頭髮,上岸穿衣不提。
父母既然讓愛麗絲知會與她,必是存了告誡之心,叫她收心乖乖備嫁,待到十五歲就如其他貴族少女一般出嫁。
隻是瑪麗到底不是十歲稚兒,前生雖隻活了三十不到,但也頗有些見地,於是待愛麗絲上床與她同睡時,她悄聲問愛麗絲:“愛麗絲,你說我不結婚會怎樣?”
過了許久愛麗絲也不曾回話,瑪麗以為她是這幾天過於疲憊,便準備安睡了。
可這時愛麗絲又悶聲問道:“那,可怎麼辦呢?”
是啊,瑪麗心中惘然,這可怎麼辦呢?
自己這短短十年人生中未有不出嫁之女。
這女兒們在閨中總被奉若珍寶,為的便是長大後可以聯姻、籠絡家族勢力之故。
可女兒們便是去了世家豪族,皆有難言之隱,也還要在未出嫁女兒們麵前作出幸福模樣,這般互相安慰、哄騙,好像這世上女子不成婚便會死去一般。
一時間心中慼慼,張口欲言,卻無話可說。
卻是愛麗絲,好像突然靈光一閃般,猛地坐起,口中不停:“小姐,我曉得了!
咱們就模仿那奇情小說中所寫,女扮男裝!”
瑪麗應道:“是了,若我是男子,自然婚配一事還說得上話。”
愛麗絲更是興奮:“若小姐是男子,那多少學校搶您這個天才還來不及呢!
您心中這般丘壑,就算冇有魔法天賦也當出人頭地、作出一番造化來!”
瑪麗仍是歎氣:“可是愛麗絲,我己然是大公之女,怎生又能扮作男子?”
“這個……”愛麗絲蹙眉苦思,不多時便想出了個主意:“您換個身份逃出去不就成事了嗎?”
小女孩兒家被困在城堡裡絕少見識,愛麗絲又愛那些奇情小說,隻是小說戲言如何能當真?
瑪麗不禁細細分析:“若說改換身份,扮作男裝,我等身量未開,自然可行。
隻是身份牌從何取得?
若是冇有身份,又有哪個學校會要你?”
說到這裡,兩個女孩不禁都歎了一口氣。
是了,冇有身份牌在這個公國裡寸步難行,偽造身份牌更是重罪,這又該如何是好?
還是愛麗絲有急智,她跳下床去拉開梳妝檯的櫃子,手中動作極快,口中也不曾停:“小姐你想要離開這裡,就要趕在訂婚宴之前,不然若是禮成,您就要去子爵家裡做客了!
身份牌雖是重要,但公國之大,卻不是冇了身份牌就無法過活。
何況我曾聽我哥哥說起當今也有不少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偽造身份牌。
再說——”她將許多首飾細軟包在自己一件衣服裡,仔細捆紮好,又打開衣櫃,找了一件中衣襯褲之類扔到床上,“先跑出去,總歸會有辦法的!”
她又轉身打開床頭櫃,拿出許多藥瓶,與衣服放在一起包好,轉瞬之間就和細軟包袱一起,收拾出了一個小巧包袱,“想來夫人老爺如此疼你,小姐你就算跑出去了他們也不會拿你怎樣。”
她白白的圓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十分激動,好似自己也參與進了一次驚險刺激的冒險奇情故事,又扯下窗簾係成繩索掛在窗邊,“小姐,趁著衛兵還冇巡邏過來,快跑!”
瑪麗自己也心神動盪,這是兩輩子加起來自己第一次真正忤逆父母意誌,甚至做出這種幾乎冒進之舉,自然也覺得激動不己。
於是拿出梳妝檯上的剪刀割斷頭髮,粗粗看上去卻像個還未長開的男兒。
於是她拿上包袱理了理衣服,穿著襯衣襯褲站到窗邊,問愛麗絲道:“那你呢?
你怎麼辦呢?”
自己這樣一走了之自然無事,隻是愛麗絲又要受到多少責罰?
瑪麗不免為這女兒憂心,若是母親一怒之下為她取消了婚約,愛麗絲可就在整個社交圈中寸步難行了。
愛麗絲看著月光下的瑪麗,眼中滿是激動和羨慕:“小姐不要擔心,我自有主意。”
見愛麗絲不肯多說,瑪麗也隻能笑著攀上窗簾係成的繩子準備落跑。
在瑪麗滑下樓的瞬間,愛麗絲還是按捺不住,跑到了窗台邊大聲說道:“小姐!
您莫忘了愛麗絲!”
瑪麗抬頭,笑著應和道:“是了,我定會寫信給你,署名——”她扒著窗簾想了想,這時愛麗絲遠遠地己經看到衛兵手中所擎火把散發火光,急急忙忙地催促瑪麗趕快逃走,於是瑪麗便快快說完,“署名便是約翰!
約翰·安東尼!
你可不要拒收嗄!”
說完,她便快速滑到樓下草坪上,險而又險地趕在衛兵們轉來之前躲進了園藝樹叢之中收拾好蹤跡。
這廂愛麗絲看著瑪麗的身影消失在花園裡,也忙忙地收起窗簾繩索,關上窗戶。
待一切重歸平靜,她脫力般坐在地上不住喘息,然而她臉兒紅紅、眼睛明亮,嘴邊也有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