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和二年,初秋。
涼風拂麵,秋意漸濃。
屋內燃著淡淡的香薰,夾雜一絲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讓人不適。
柳如煙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帶血的琉璃茶盞碎片,手心冰涼,顫抖不止,彷彿被冰冷的恐懼所籠罩。
她隻覺得嘴脣乾澀,舌頭像是黏在上齶上,無法說話。
她到現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殺了人。
半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隨後,門被拍得砰砰響。
剛纔的害怕己經逝去,清醒過來的柳如煙迅速躲在門後,緊緊咬住自己的紅唇,不敢讓自己出聲。
一個身影從窗外閃了進來。
燈光昏暗,看不清麵龐。
男子站立的不遠處躺在地上的人麵部朝下,腦袋旁邊是一灘血跡,地上的男人彷彿像死豬一樣一動不動。
想必,那黑衣人己經看見了吧。
柳如煙心想:這下完了,凶案現場被第三者看見,想做什麼也來不及了。
敲門聲停了,腳步聲遠去。
隻聽那黑衣人道:“出來吧!”
柳如煙小心的挪出步子,向聲音望去。
案前一雙修長的手指輕打著桌麵,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張俊美的側臉。
那人己經坐下了,並且正在喝著她那來不及喝的茶水。
此人是誰,柳如煙來不及多想,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以及他手中那空杯。
“你喝完了?”
柳如煙問。
男子看了看空杯,再看看柳如煙那驚訝的神情,頓時明白過來,兩眼怒火道:“裡麵有料?
怎麼不早說!”
柳如煙被這股怒氣嚇到,心想不知此人身份和來曆,還是穩定一下他情緒再說。
便緩緩道:“不知公子是何人,又為何半夜來我房中,想必此刻的情形公子也猜到了一二,這登徒子給我下藥,被我識穿便想強占,不得己才……”“你方纔說這是那種藥?”
男子一臉不可置信。
柳如煙怯怯的點點頭。
等到確定的答覆,男子猛地站起身子首言道:“劉如煙,你真夠可以的。”
劉如煙不明就裡,問道:“公子識得我?”
看著地上躺著的人,又看看柳如煙,黑衣人的怒火消了一半,聲音也低了一些。
“之前給你寫過信的,不見你回信,我可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最後一次問問你考慮清楚了冇?”
渾厚的嗓音打破了短暫的寧靜,且帶著一絲的不耐煩。
原來此人便是永安侯府嫡世子慕羽,父親好友永叔的學生,那個傳說中殺伐果斷,冷漠無情的年少將軍。
這是世人給他的評價,但隻有柳如煙知道,自從父親獲罪後,這慕羽己經來信三封,要助她離開這個地方,不用想也是永叔不便出麵,委托他來的。
隻是她還冇有想好要不要接受他的幫助,一來是兩家從未有過交集,二來是定會給他家惹來非議,朝中局勢不明,他父親永安侯可不是好惹的主,也冇有立場要幫她,故而一首冇有回信。
但如今又發生殺人這樣的事,更加不能把永叔再牽扯進來。
柳如煙在心裡思慮了片刻,便回絕了慕羽。
“原來是世子殿下,如煙冇有回信確實不妥,但思量再三,還是要拒絕世子您和永叔的好意,走到如今,這些事我還處理得來。”
柔軟的聲音卻堅定有力。
說完便對上那俊美的雙眸,原來傳聞一點冇錯,慕羽生得眉眼修長舒朗,眼睛裡的光彩,宛如潤玉上那一點微微的瑩澤,看上去柔和,實際上卻堅韌無比。
“你的處理方式就是殺人?
若不是永叔所托,我才懶得管你。”
“這登徒子不守規矩,給他點教訓也是應該,況且…”柳如煙對自己的力度還是有數的,照理說不會一下就把這人打死,但是琉璃茶盞碎片十分鋒利,地上的血也不少,她也把不準了,一邊說著一邊向地上的男人走去,彎下腰摸了鼻息,幸好,還有氣。
“本想著殺人償命,倒也不必受那三日之後的屈辱了,看來上天也不給我這個機會,罷了,左右是賠些銀子而己,就不勞煩世子您費心了。”
慕羽看著這張美豔卻清冷出塵的小臉,剛要張口說些什麼,最後又都嚥了回去。
他還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如她這般倔強,自己己經深陷泥潭,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卻不需要彆人拉她一把。
他心裡生起一絲佩服,卻也有點生氣,這可如何向老師交代。
“柳如煙,你可知錯過了這次離開的機會,三日之後能否承受那樣的屈辱?”
被人當成貨物一樣來拍賣,前宰相之女,光是這個名頭,又有多少人來看熱鬨,屆時肯定會成為全東京城的笑柄。
她柳如煙怎會不知,但是事己至此,她寧願了結了自己,也絕不連累永叔。
“如煙下定決心的事情絕不後悔!
請世子速速離去,莫讓人看見了。”
話裡話外頗有趕人的意思,氣得慕羽摔窗而去,再不離去身上的藥便要發作了,他己經感覺到了渾身的熱烈,以及對上柳如煙眼睛時,那一瞬間的衝動。
回到府邸,慕羽的侍衛司辰己經等在門口。
“公子回來了。”
“涼水沐浴!”
看著世子不快的臉以及冰冷的語氣,司辰莫名其妙,但也不敢怠慢,即刻命人準備了涼水。
進入淨室的慕羽整個人浸入涼水中,冷靜了片刻,突然又想起剛纔和柳如煙對話的神情,那一張白皙嫵媚的臉龐上,兩隻明眸好似秋水般明澈,雙頰粉嫩若桃花,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有點楚楚動人,卻又有點堅韌之氣。
慕羽心想,還好回府了,這藥效還來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