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長吉的名詩《苦晝短》。
這首詩豪情萬丈笑問天地,性情傲岸不肯屈服,跟豔詩一點都不沾邊。
李策像撕開了什麼偽裝,聲音抑揚頓挫清爽不羈,卻又飽含灑脫無畏。似被狂風吹打的猛禽,似被巨石壓住的靈獸,似萬丈深淵下,潛在水底的龍。
李策不聽話,而葉嬌自己,簡直——比露肚子的舞姬都輕浮放蕩。
完了!
不能見人了!
“小姐,你怎麼了?”水雯伸手觸摸葉嬌的額頭,“不熱啊,怎麼臉這麼紅?”
好氣!
葉嬌捶打床頭。
本來是要吵架分手的,怎麼就一起吃酒,被他揹回來了。
“我吐了冇?”葉嬌嗡聲問。
水雯趕緊寬小姐的心。
“冇有,小姐是擔心吐在殿下身上嗎?”
“不是,”葉嬌坐起身,“昨晚酒肉太好,我怕糟蹋了。”
這事兒得有個了斷,必須有個了斷。
她接過醒酒湯,咕咚咕咚喝下去,水雯絮叨外麵發生的大事。
“聖上封了五位皇子為王,還有九皇子呢。”
“哦。”葉嬌魂不守舍道。
“二皇子仁厚孝順,剛剛晉封,就去代替九皇子守靈了。”
“怎麼是代替呢?”葉嬌放下碗,“墳裡埋的不是他祖宗?”
也就李策好欺負,病得要死還守那麼久墓。
水雯嘿嘿笑笑,繼續說彆的事。
“上回乞巧宴求親的肅王殿下,小姐還記得嗎?”
葉嬌的神情恢複了自在,跳下床道:“記得,還記得他的狗。”
聽說那條狗已經醒了,就是威風大不如從前,看到女人就哆嗦,比老鼠都膽小。
“他啊……”水雯賣著關子道,“被皇帝丟去南地就藩了。”
肅王的部下都在北地,這麼多年也習慣北地的水土。“就藩”二字說起來好聽,其實是褫奪了軍權,隔絕人脈,趕出京都,扼殺了繼承帝位的可能。
恐怕肅王身邊的人,這會兒已經作鳥獸散了。
隻是——
葉嬌想起李策來,那日他讓葉嬌忍下,他讓李璟等等,冇想到肅王的結局真的這麼差。
差到葉嬌覺得換柳枝的事也冇什麼大不了的,怎麼就如此嚴重。
皇子們,已經開始爭奪太子位了嗎?
李策晉封楚王,他雖然身體不好,但他周身的氣度,異於常人的聰慧,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
甚至他曾經吟誦過的兩首詩,都不同尋常。
葉嬌抱緊胳膊,覺得周身發冷。
不行,安國公府不能同奪嫡有關。
以前國公府不是這樣的。
聽兄長說,他小的時候,家裡的客人很多。逢年過節,拜訪的人摩肩擦踵。他們說情真意切的話,帶著自家的孩子,希望能讓晚輩結交,相互照顧。
宮裡經常送賞賜過來,有些是老太後送的,有些是新帝和皇後。除夕賜菜,安國公府甚至會比彆家多一個點心。
說是送給孩子們吃。
葉嬌的父親雖然冇有官位,但他東奔西走,為皇帝處理一些朝廷不方便出麵的事。有時候甚至要到藩屬國去,半年才能回來。
後來呢,兄長去給人賀壽,都能被趕出來。他們把安國公府的禮物丟到大街上,再“呸呸”幾聲,以示不屑為伍。
兄長已年過二十,卻尚未婚娶。姐姐嫁出去,又橫遭欺辱。
兄長私底下說,這是因為姑母嫁給陳王,陳王謀逆被誅,把國公府捲入了驚濤駭浪。
海量的銀子花出去,欠下無數人情,父親離家修行,祖父的舊部主動避嫌,這件事纔算揭過。
原本枝繁葉茂的國公府,如今像一艘破爛的小船,經不起半點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