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辰也不曉得是不是賣古玩賣故事的天生信口開河，反正老友從一歲就會嘴上跑火車，咬不清字但人家嬰語不停啊。
胖橘並冇迴應，而是仍在沉思，說出的話有點嚇人：“哥們，還彆說，越想我越覺得金董不正常，氣色好的不像話。他年齡怎麼也要上七十了，看起來卻像十七八，你覺得正常嗎？像三四十還說的過去。”
“有錢人保養的好。冇看超人賭王見天的打抗老因子補腦針，大把撒錢。”
羅辰摩挲著扇骨，一臉癡迷，很不上心的將自媒體傳播的小道訊息說出口。
這扇子是把烏木鑲螺鈿如意頭摺扇，不說扇麵合攏後蓋的紅色私人收藏印章，隻說扇骨，尤其是扇柄上的包漿，就知道經手了不少藏家且備受珍愛。
若說有什麼不好，大概是大骨上鑲嵌的螺鈿有不少已經剝落，隻餘深深淺淺的凹點。
而這，需要製扇大師來修複。
扇麵儲存的還可以，微微泛黃的宣紙透著時光氣息，羅辰知道這不是熱炒細沙噴醋烘出來的假貨。
古扇的扇麵往往脆弱，或許還需要重新裝裱？
那麼，就要依次拆掉大骨，小骨了。
至於扇釘倒不妨事，牛角釘古今通用。
相比古人的手藝，羅辰以為自己還有進步空間。
現代比古代強的或許隻有鍊鋼技藝突飛猛進帶來的精良工具，並不是技藝上的突破與創新。
他這裡快把錢胖橘的來意給忘了，滿心都是怎麼下手修複這把送上門的摺扇，需要哪些材料和工具，要提前列出哪些注意事項等等。
一把扇子要經過畫線、成形、雕刻、打磨、穿扇麵等三四十道工序才能製作完成，而想把古扇按照“修舊如舊”的原則修複完成，花的工夫可一點也不會少。
胖橘正抱著貓嘮叨：“有錢真的是好。聽說美國那個奧什麼什麼診所，癌症已經能治癒，就是花費極高，一般人治不起。”
“什麼在生死疾病跟前人人平等，我現在可不這麼看了。”
“有錢，就能活的更長更健康。”
“長壽啊，長生啊，古往今來帝王將相有幾個不渴望的？以前醫療技術落後，現在不一樣了，有錢就行。”
“哎，哥們，你說真的有修真功法嗎？我修個真能不能活的長點，多掙幾兩碎銀好多收幾個古玩？”
“冇錢就隻能靠自己，還有比修真更可靠嗎？”
羅辰輕嗤一聲：“最近又追什麼玄幻小說呢？瞧把你給迷的。”
古玩店輕易不開張，時間大把，不打遊戲看網文無聊啊。
不等胖橘回答，他又正色道，“少做夢了，你趕緊搞清楚金董的意圖，再想清楚要不要掙這筆錢。”
“彝文我雖然認識，但還真不知道什麼樣的算古經。是刻在木片上的還是刻在牛皮羊皮甚至石碑上的？”
“前麵也說了，彝族的經文全是靠抄經傳唱，時代多數無從考究，再加上數量眾多，該以什麼標準蒐集？還不如找個宋汝窯或者元青花目標明確呢。哥們，數量太多同數量太少一樣，蒐集起來困難重重啊。”
這個道理胖橘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想到金主許諾的好處，咬了咬牙：“那就找最早的那部天經，不是說天神所傳麼。”
羅辰知道老友不捨得這筆錢，不由歎氣：“都說是傳說了，真有還是冇有本身就不確定。再說，就是有，說不定也早失傳了。”
胖橘開始胡攪蠻纏：“那就不能先考據考據？反正你的扇子也不急著交貨，要不咱們去涼山逛一圈，就當旅遊了。”
唯恐羅辰拒絕，他手一揮，“路上花費我全包。”
羅辰想了想，去一趟也無不可，順便收些好的羅漢竹、觀音竹。
近年來，因為傳統文化的宣揚與復甦，作為冷門雜項的扇子也進入不少藏家的視野。扇子種類繁多，僅僅以竹製扇骨為例，就有玉竹、棕竹、羅漢竹、梅鹿竹、鳳眼竹、湘妃竹等多種。
以目前國家的發展趨勢，未來摺扇升值是肉眼可見的，到時候製作的好材料肯定也會跟著升，不如現在早做準備，提前多收些，想來隻有好處冇有壞處。
隻是，卻不能讓這傢夥這麼容易得逞。
“不去。”
他搖搖頭，“在外麵顛沛流離的有什麼好。冇有必須去的理由我懶得出門。”
這話半真半假。二十歲的時候出門，羅辰覺得各地的吃住都不比家鄉差，甚至在基礎建設上有的地方還比本地好，比如京城、海市、杭州。但長了幾歲後，適應性變差，出門總是吃不好睡不好，遊興自然也跟著變壞。長此以往，出門次數自然減少。
難怪人到中年貪圖安逸，這是早有跡象啊，他輕歎了口氣。
“看看我，看看我的臉。”
胖橘將肥嘟嘟、嫩的能掐出水來、白裡透紅的大臉湊到羅辰跟前，“上麵是不是寫滿了貧窮？救救孩子吧，親哥！”
羅辰失笑，雙臂交叉，一手推開老友的胖臉，一手推開和胖臉一起湊過來的球球的毛臉：“胖橘，我發現你越來越會支使人，我現在都成你賺錢的工具人了。”
胖橘滿臉委屈：“不是有給你扇子嗎？哥們時時刻刻想著你，一刻不停的收扇子，行裡誰不知道？我為的誰？還不是為你！”
羅辰捂臉：“千萬彆做出這副表情，你當自己是小白花風中搖曳呢，太尼瑪噁心了。滾遠點！”
胖橘更委屈了：“哥們真心實意，一顆噗通噗通跳動的紅心全捧你跟前了，你還嫌棄。瞧瞧，快瞧瞧，滾燙啊。”
邊說還邊把胸脯拍的“嘭嘭”響。
羅辰失笑：“滾蛋！再說下去，我可真不去了。行了，我答應了，歪纏實在比不上你。”
胖橘抱緊球球重新坐下，吹一口額發，口氣洋洋得意：“想掙錢就不能不使點手段，哥們早知道你受不了這個。”
羅辰忍不住翻白眼：“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丫的。”
胖橘毫不猶豫道：“那可不一定。我欠你的也不少。”
想到一幕幕往事，羅辰無奈看他一眼：“哎，真不敢相信我這輩子竟然有你這樣的哥們。”
“一切皆有可能。”
胖橘也翻白眼，瞧瞧這話說的，跟認識自己吃多大虧似的。有那麼不幸？
羅辰忽然歎了口氣，他早知道有一天會再次踏足那裡，死了那麼多人，憑什麼隻活下來他一個呢？
這幾年大多時間呆在家裡，雖然房間加院子有一兩百平，並不逼仄，但他還是把自己整個人困在了製作扇子的案桌前扇子上，那是他精氣神所在。
是的，他是一個失去了精氣神的人，哪怕活生生的行走在這個古鎮，這個家中，活在這四月的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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