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腳到吉拿格坡所在的布都村,花了三個小時。
按理說,這段路是最好走的,有現成的石板路,然而,就這仍舊花了三個小時。
要知道從布都村到古碉樓這段距離鮮有人跡,更是冇有路,想花同樣時間到達無疑是做夢。
吉拿格坡宣稱的六個小時路程顯然過於樂觀了,而青吉教授對困難似乎也冇有足夠的認識。
懷著隱隱的擔憂,揹著大揹包的羅辰跟著吉拿格坡進了布都村。
一踏入寫著“布都村”三個大字的石牌坊,抬頭便能看到一排排被林木環繞的石頭房子。
這村子似乎建在山坡上,呈長條形一路逶迤向上延伸。站在最深處的宅院往村口看,是一覽無餘的俯視,要不是有馬尾鬆、柏樹、杉樹、桂花等常綠喬木的掩映,甚至能看清各家院裡的動靜。
“這村子的佈局像是軍隊屯兵的堡壘。”
羅辰心中一動,視線劃過兩側數座高高的角樓,均呈對稱狀,同樣的造型、石材,連瞭望口的尺寸都是相同的。
石牆縫隙裡長著野草苔蘚,牆麵上更是已佈滿不知經過多少風吹雨打的歲月痕跡。
村中各家之間以青石小徑相連,路麵已經磨得光滑無比,一看便知有相當一段曆史。
村子不大,最多五六十戶,出乎意料的整潔,完全不像是山坳裡的落後村落,冇有到處亂走的雞鴨鵝,也冇有瀰漫在鼻端肥田的糞味。
周圍很安靜,除了風聲、鳥雀啁啾聲,蟬鳴,隻有隱隱傳來的鬆濤聲。
是個隱居的好地方,羅辰暗想。
似乎心有靈犀,胖橘用肩膀碰了碰他,擠眉弄眼道:“好地方,最適合都市陶淵明。”
青吉教授也開口大讚:“的確是好地方。吉拿,有出售的麼,幫我找個小院,週末假日的時候來住上幾天。”
吉拿格坡嘿嘿一笑:“有啊。年輕人出去了,留守的都是老人孩子,你想來住,還能幫著增加點人氣呢。”
“那晚點帶我去看房。”
青吉教授笑道,“對了,你們這裡的房子什麼價啊?”
兩人越走越近,小聲嘀咕著商量房子的事去了。
其他人則在吉拿格坡安排的房子裡休整,等著吃晚飯。
因是夏季,白天長,歇了好一會也還冇到傍晚,見天大亮著,羅辰便出了屋子,在村裡閒逛起來。
一路上冇看到孩童,隻看到兩個頭髮花白,牙齒掉光,坐在門口乘涼的老人。
半小時的工夫,整個村子已經來回逛了兩遍,羅辰隻好回了住處。
此時,他對先前的判斷起了疑心,這麼小的村子真的會是一處屯兵據點?規模太小了,壓根容不下多少人。
要知道但凡屯兵,定居於此的不止兵將,還有工匠,以及他們的家眷,怎麼也不止兩三百戶。
布都村的規模顯然不符合這一要求。
“奇怪。”
搖搖頭,羅辰自言自語,“難道說這個村子有什麼秘密?嘿,說不定這個秘密還同深山裡的古碉樓有關。”
“藏經樓守護人?”
這個可能未必冇有,畢阿蘇拉則那個藏經樓雖說隻有二十多平米,但直到上世紀五十年代末,長達一千多年裡,從未斷絕過守護人的存在,他們足足守護了二十幾代,比守護皇陵的守墓人還執著。
亟待發掘的古碉樓麵積大、藏經多,有人守護理所當然。而守護人一代代繁衍下來,形成一個村落,可能性不小。
抱著這樣的推測羅辰回了住處,正好碰上飯點。
吉拿格坡是個會來事兒的,準備的食物很有當地特色:砣砣肉,五花肉配薑蔥芽菜燒製;連渣菜,黃豆磨漿加菜葉、酸水調製;泡梨,和泡菜差不多,隻不過泡的是梨子;彝族辣子雞,和川菜裡的辣子雞差不多;奪命洋芋,實際是辣椒炒土豆,非常辣,很**。
此外,還有魚蝦各一道,尋常做法。
主食是米粉及苦蕎粑粑。
未必多合口味,但吃的就是個新鮮。
飯畢,洗漱過後,羅辰早早回了房,打算整理前段時間收集到的線索,並同胖橘打聽來的訊息相印證。
一直忙到十一點,兩人才爬上床休息。
剛睡了冇一會,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就聽青吉教授輕聲呼喚:“小羅,小羅你睡了嗎?”
羅辰揉揉眼睛,看了眼旁邊床上呼嚕聲大作的胖橘,看了看手機,起身下床,輕手輕腳走到門外:“青吉教授?”這大半夜的,感覺冇好事。
月光從空中灑下銀輝,照在青吉文通的鏡片上,銀光閃爍間,讓人看不清後麵的眼神。
“能陪我出去走走嗎?”他輕聲道。
羅辰愣了愣,遲疑道:“什麼事,這麼晚了,能明天再說嗎?”
青吉文通搖搖頭:“隻能今晚。還要勞煩你幫忙。”
羅辰心中不解,偏偏好奇心發作,隻好跟著對方出了門。
兩人順著主乾道一路向上,向著村落最深處走去。
布都村本就冇什麼人,又因現在是深夜,除了蟲鳴,連鳥叫也冇有一聲,更彆提人聲了。
繞過一叢叢花木,兩人越走越遠,眼看就到了最高處的村尾……
一道雪亮的光柱乍起,穿透墨染般濃重的夜色,照在倚著巍峨山壁而建,被藤蔓爬滿的舊屋上。
斑駁的青磚牆麵,參差不齊灰石牆基縫隙裡縮著頭的褐綠苔蘚,木門上幾乎脫落乾淨的黑漆漆麵,以及爬滿鐵鏽勉強辨彆出形狀的鎖頭,無不說明籠罩在光線中舊屋的年代久遠。
“嘎——嘎——”
還冇來得及仔細察看鎖頭,石壁上空不知哪根張牙舞爪的樹枝上驀地響起兩聲貓頭鷹淒厲的叫聲,給眼前的一切增添了幾分驚悚。
“嗚——嗚——”
帶著暴躁氣息的熏風吹過,周圍杉樹發出陣陣輕顫與“咯吱咯吱”的輕響,似乎正與駐足其上狩獵後飽食小憩的貓頭鷹相應和。
“草!”
這接二連三的聲響驚的羅辰手機險些脫手而去,嘴裡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咒。
“就說不能半夜來吧,非要我陪著,還得非要今夜,說什麼正好是七月十五……”
“我敢打賭,一定是忽悠人的,封建遺毒害人不淺,至今不絕啊。”
“我輩要摒棄……”
他小聲嘀咕著,不知是為了驅趕走內心的驚懼,還是為了掩飾,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慌亂。
而他身邊,並冇有彆人,更冇有那個他口口聲聲宣稱非要他陪著的“人”。
意識到無論如何抱怨都於現狀的改變無濟於事,羅辰住了嘴,屏住呼吸,同時邁開長腿走到舊屋前。
站在門前,舊屋後高大山壁帶來的壓抑感如有實質,沉重的連呼吸都要凝滯,讓他很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抖了抖手腳。
硬著頭皮舉起手機,讓手電筒保持開啟狀態,在仔細看清鎖孔後,羅辰伸手取下腰上掛著的鑰匙圈,從上麵掛著的數個奇形怪狀閃著銀光的小掛件裡,挑出一根比普通挖耳勺長三四厘米、尾部帶鉤的,並用它捅向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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