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頭頂的風扇開足馬力,和賀老幺的兒子有一搭冇一搭的聊著,抽著煙。
他有些木訥,不善言辭,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不知道是嚇的,還是賀老幺突然發瘋讓他焦慮的。
期間我又給黃毛打了一個電話,一如之前,有響鈴卻冇人接。
我不禁有些悶氣,關鍵時刻總是聯絡不上人,搞什麼東西?
時間一點點推移,夜漸漸的深了,山區的晚上和白天溫差比較大,夜涼如水,呼呼的風扇吹在身上,讓我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這時候,賀老幺的兒子站了起來說尿急,去趟衛生間,讓我幫忙看著點他爹。
我看了一下時間,八點半,本能有些不願意讓他出去,但又不好阻攔,便讓他快去快回。
他應下說馬上就回來,可這個“馬上”,就是足足二十多分鐘不見人影。
我警覺起來,撒泡尿頂多三分鐘,根本要不了那麼久。樓道裡一片漆黑,我又不敢出去找,於是索性把門關死,賀老幺的兒子弄不好是被我的話嚇跑了。
最近鄉裡人心惶惶,賀老幺大白天大吼大叫說鬼回來了,難免嚇到他,他的臉色剛纔就不對。
房間裡頓時就剩我和賀老幺,他躺在病床上呼吸低不可聞,像死人。
時間緩緩跨過九點,夜越來越深。
一天的十二個時辰當中,有三陰三陽的說法,亥子醜為三陰,巳午未為三陽。
晚上九點至十一點為亥,十一點至淩晨一點為子,一點到三點為醜。這三個時辰是天地間最陰的時段,如果要出事,百分之九十都出在這三個時辰。特彆是子時,又稱午夜。
而三陽則正好對調,是白天的九點到下午三點,早上日上三竿到下午三點太陽西斜,太陽正當空,陽氣自然最重。
一過九點就是亥時,陰氣會快速變濃,我心立刻提了起來,手裡抓著桃核不停的張望前後門窗,都攥出汗來了。
外麵死一般寂靜,聽不到狗吠,也聽不到夏日的蟲鳴,整個金盆鄉似乎與聲音隔絕了,隻能聽見風扇呼呼的響聲,夾雜著我略微顫抖的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病房越來越冷,就好像進入了冷庫一樣,為了緩解緊張,我抽出一根菸點著,狠狠的吸了一口,可還冇來得及撥出來,就感覺背後有動靜。
我閃電般回頭,隻見賀老幺挺挺的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盯著我。
“媽呀!”我嚇的手一抖煙都甩了,整個人貼在牆上渾身汗毛炸立。
這眼神太嚇人了,上次被馮德亮這麼弄,自己都快嚇出神經病來了。
就這麼對視了三五秒鐘,賀老幺緩緩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看了看窗外,而後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驚恐道:“它來了,它來了!”
我本來就哆嗦,一聽他的話更是嚇的骨頭縫裡麵嗖嗖的直往外冒冷氣。更糟糕的是賀老幺說著話,整個人再次陷入夢魘之中,一卷床單鑽到了床底下,懾懾發抖,成了“鴕鳥”。
於此同時,病房裡的電燈開始劇烈閃爍起來,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咚咚咚!”
“……”
敲門聲非常規律、整齊,就像是機械在敲打一樣。
“誰?”我問了一句,聲音發顫。
冇有人回答,敲門聲依舊。
“咚咚咚!”
聲音落我耳朵裡,就好像敲打在心口一樣,心臟急速跳動快要破裂了。
之後足足好幾分鐘,敲門聲都是一致,聲音、頻率,分毫不差。
我緊張的冷汗嘩啦啦直流,整個人快要崩潰了,腦袋裡麵的弦緊繃的好像要斷了一樣。
直覺告訴我,敲門的不是人!
又過了十來分鐘,我終於受不了,大吼一聲:“我不管你是誰,有種現身,冇種就給老子滾!”
極度壓抑和驚恐之下,我的聲音竟出乎意料的大,震得病房的玻璃錚錚作響。也不知道是不是聲勢起了作用,敲門聲戛然而止,外麵恢複了死寂。
我嚥了口唾沫,發覺喉嚨乾澀得發苦,一擦腦門上麵全是冷汗。
又過了一會兒,外麵還是冇動靜,我回頭看了一眼賀老幺,他縮在床底下依舊在發抖。
想了想,我鼓起勇氣一步步朝窗戶邊挪過去,想看看門外到底什麼情況。萬一那個東西進不來離開了,自己可不能緊張一夜,否則第二天就成神經病了。
但我也不敢靠太近,踩上最靠邊的一張病床,居高臨下的去瞄。
就在這時,忽然“嘭”的一聲!
一張慘白到冇有絲毫血色的臉毫無征兆的貼在玻璃上,瞪圓的一雙驚恐的眼睛盯著我。
“媽呀!”我本來就高度緊張,嚇的一個趔趄摔到病床上,直接滾到了床下。
這時我纔看清楚,是賀老幺的兒子,他滿臉驚恐、扭曲,彷彿經曆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救我!”賀老幺驚恐的尖叫。
“靠!”我頓時方寸大亂,完全不知所措,開還是不開?
外麵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看賀老幺兒子的模樣,肯定是受到了非常大的驚嚇,但如果不開,恐怕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害。
“開門,快放我進去,放我進去……”
窗外賀老幺的兒子眼淚鼻涕齊流,死死的貼著玻璃,向我驚恐的苦苦哀求。
我頓時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罪惡感,一咬牙一跺腳爬起來衝向房門。
他現在冇事那就得當機立斷,晚了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三步並作兩步,我衝到門後將門栓拉開,門外一股非常大的力推門,我冷不丁被撞了一下,腳下一個趔趄後退一步。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一條手臂伸了進來,焦黑焦黑的,到處抓摸。
我瞪圓了眼睛!賀老幺兒子的手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本能的發懵,就這一愣神的功夫,衣服被這條手拽住了。
就在這要命的關頭,“嘭”的一聲,一條腿忽然狠狠的踹在門上,大門猛的一夾,將這條焦黑的手臂夾在門縫。
我扭頭一看,大驚,是賀老幺!
他看了我一眼,驚恐的叫道:“外麵不是我兒子!!”
我倒抽一口冷氣,這是也反應過來了,是障眼法,外麵的東西在騙我開門!
“你大爺的!”我有多大勁使多大力頂了回去,和賀老幺一起死死的將門撐住。
“吼!”
“嘭!嘭!嘭!”
緊接著,門外傳來野獸般的嘶吼,隨後便是大力撞門,抓著我的那條手臂更是如同鐵鉗一般,一寸寸抓我的衣服,想扣住我的肉。
我這纔看清了這條手臂,焦黑一片,甚至很多地方都能看見骨頭,明顯是被燒的的,指甲尖銳,像爪子一樣,用力的時候手臂上的焦灰還在簌簌的往下落。
馮德亮!
它又從棺材裡麵爬出來了!
我使命的往後麵縮,可衣服一時間根本扯不破,屍爪一寸寸沿著我的衣服抓向我。
“救命,救命啊!”這回輪到我喊救命了,嚇的魂不附體。
“砸,快砸它!”情急之下,賀老幺衝我大叫。
一聲號令讓我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想也冇想就用力將手裡攥著的火桃核從門縫砸出去。
“啵!”
隻聽一聲如同鞭炮炸開的聲音,伴隨一聲痛苦的嘶吼,抓我的屍爪一下就鬆開了,往外抽。
趁此機會,我和賀老幺奮力將門“嘭”的一聲關上,拴上門栓,然後蹬蹬瞪的往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時我又才發現,門後的紅線桃核在冒白煙,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給點著了一樣。門邊,一節被夾斷的焦手指滾了兩滾,停住了。
我劇烈喘息著,兩腿發軟渾身打顫,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麵蹦出來了。
太凶險了!
差一點就中招了,外麵的東西進不來,於是騙自己開門,之前自己的狀態明顯不對勁,竟然“克服”了恐懼去開門,想想都後怕!
我盯著房門,生怕再有什麼變故,如果門扛不住就得拚命。但之後外麵卻冇了動靜,紅線桃核的白煙也漸漸散去。
一分鐘……十分鐘……一刻鐘後,依舊如此。
“走了?”
我嚥了口唾沫,扭頭看了賀老幺一眼,隻見他靠在牆根下抱著頭,渾身懾懾發抖,嘴裡不斷的細細碎的念著:“冇有人能逃出去,這是命,這是命……”
我不知道他話裡到底代表什麼意思,心卻不斷的下沉,事情越來越凶險了。賀老幺肯定知道些什麼很恐怖的東西,否則不至於嚇成這個樣子。
於是我試著問他,那個“它”指的到底是什麼?是人是鬼,還是屍體,亦或者彆的什麼邪祟。
但賀老幺根本不理會我,甚至都不一定聽見了我說話,目光呆滯,陷入無邊夢魘中,不停的碎碎念。和之前踹門的勇力相比,簡直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