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巷尾,酒肆樓前,五個身著粗布短衣的孩童圍成一圈蹦跳著,口中傳唱著:“天降雨,鳳求凰,得昭氏者,得天下!
得天下!”
女子纖手輕挑珠簾,很快便放下了,不一會兒,馬車便停在了酒肆前。
“喏,我家小姐給你們的糖,拿著,莫要再唱了。”
挽著雙螺髻的小丫頭噘嘴遞上一包桂花糖,麵露不捨。
孩童一嗅見桂花糖的香甜飄散在空氣中,便一鬨而上,上前搶糖,哪還管什麼唱歌。
等孩子一鬨而散,小丫頭跑向不遠處站在簷下的素衣女子,女子身形窈窕,頭頂素色帷帽,麵上薄紗隨風輕揚,麵容看不真切。
“小姐,阿珠的糖都分給他們了!”
小丫頭來到素衣女子跟前不滿地說道。
素衣女子伸手比劃:“等回去給你嚐嚐新出的棗泥糕。”
阿珠開心地連連點頭:“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
素衣女子又比劃:“小饞貓。
看天色快下雨了,馬車不好行走,我讓福伯去借用一下馬廄,我們在這裡等雨小了再走。”
阿珠上前挽住素衣女子的手:“好!
小姐在哪裡,阿珠就去哪裡!”
素衣女子伸手輕刮阿珠的鼻尖,淺笑著,真不知該拿這丫頭如何是好。
不一會兒,天空便風雨如晦,下起了豆大的雨,砸在地上劈啪作響,好似碎玉投珠,亂入棋盤,驚起一陣玉石俱碎的聲響。
阿珠想護著素衣女子往裡麵走,素衣女子卻伸手阻止了,站在簷下,看著在風雨飄搖裡,酒肆樓前的一盞孤燈,明明滅滅,搖搖晃晃。
不遠處,傳來馬蹄的嘶鳴,玄衣男子自馬背上利落地翻身下馬而來,玄色披風裹挾一陣勁風,撲滅了吱呀作響的燭火,好似帶著塞外的寒意而來,燈光昏暗,看不清麵容,隻能看清分明的輪廓。
男子首往簷下而來,近些,隻覺得身形高挑,帶著一身深秋的涼意,阿珠默默將小姐護在身後。
玄衣男子這時才注意到身旁的姑娘,作揖行禮,溫潤低沉的嗓音在潺潺雨聲裡響起:“是在下唐突了,若是嚇到姑娘了,賠個不是。”
阿珠雙手叉腰:“我家姑娘說不了話,回答不了你。”
語氣理所當然,好似說不了話無關緊要。
玄衣男子一聽,又作一揖:“是在下失禮了,無意冒犯。”
素衣女子將阿珠攔在身後,伸手比劃:“阿珠平日裡疏於管教,多有冒犯,望公子不必介懷,無妨。”
伸手遞上素白的絹帕示意他接過,擦一擦臉上的雨水。
玄衣男子再次作揖,接過手帕:“多謝姑娘。”
將帕子拿在手心中,觸感細膩柔軟,想來是大戶人家的用品,似嗅到了若有若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終究隻是拿起帕子輕拭了拭袖口的水漬,便妥帖收好。
阿珠見狀,伸手去輕拽素衣女子的衣袖一角:“小姐,我們去裡麵避雨吧。”
素衣女子輕搖頭,立在原地不動,比劃:“裡麵過於吵雜,外麵靜些。”
阿珠見勸不動小姐,轉身去問玄衣男子:“我家姑娘喜靜不願進去,那公子又是為何不肯去裡麵?”
玄衣公子清潤的嗓音和著這濛濛的雨幕,竟生出了幾分江南的詩意:“等人。”
阿珠輕輕歪了歪頭,問:“何人?”
玄衣公子似被這丫頭給逗笑了,淺笑:“恕在下無可奉告。”
阿珠還想說話,素衣女子便輕拉了拉阿珠的手,輕搖了搖頭,比劃:“莫要多言,向公子道歉。”
阿珠隻得輕撇了撇嘴,不情不願:“是我多嘴了,公子勿怪。”
乖乖站在自家小姐身旁,寸步不離地保護著。
玄衣公子隻是淺笑了笑:“姑娘,無礙。”
一時,三人便無言。
三人靜立於簷下聽雨聲淅淅瀝瀝,不遠處似傳來寺廟裡梵音陣陣,載著半城水色落於巷口街道,留下滿目的水光瀲灩。
近處馬車輪轆轤滾動的聲音響起,福伯披著蓑衣,將油紙傘給阿珠遞去:“小姐,趁現在雨勢漸小,咱們趕緊趕路回府吧。”
阿珠接過傘,撐起一方避雨之處:“對呀對呀,小姐,走吧。”
素衣女子側身,向玄衣公子道彆。
玄衣公子頷首迴應:“姑娘,路上當心,慢走。”
素衣女子帶著阿珠和福伯步入雨幕,一行人往馬車方向走去,雨勢漸微,此時,正下著毛毛細雨,頗有一場煙雨濛濛之勢,隔著綿綿雨幕,望著佳人何處去。
“對了,敢問姑娘……”芳名?
玄衣男子突然開口叫住了眼前的身影,很快意識到隻是萍水相逢一場而己,自覺逾越了,冇有了後語。
素衣女子隻覺得耳畔似有人叫住了她,扶住了馬車門前的木欖,恰好回首,一陣秋風拂過麵紗,瞥見了那人站在酒肆剛剛亮起的黃色燭光下的麵容,眉目如畫,帶著書卷氣,風骨自成,和著那細雨昏黃,好似一幅水墨丹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