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洞房之夜,嬸嬸李氏對她也提起過,可說到一半,那李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羞躁了起來,之後就含糊其詞了。
夏青抬眸,夜色之外,她看到了他深邃黑眸中那絲輕蔑與冰冷,她思忖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應辟方幾乎想甩袖離去,隻想到重病的奶奶,想到答應過她的事,隻能黑著臉不走。
當他翻身下來時,夏青不做作的輕籲了口氣,不是在內心裡,而是當著應辟方的麵輕鬆了口氣。
應辟方正整理著衣服的身子一僵,懷疑的看了床上的人兒一眼,方纔他似乎聽到了這女人輕鬆了一口氣的聲,就見這時後者拿過了一邊的被褥蓋上了身,轉了個身睡去。
應辟方眯起了眼,他想應該是他聽錯了,可看著這個女人這般舉動,不知為什麼心裡有氣,他都這樣對她了, 她不該趁機表現一下好讓他待她好點?
門打開,門又關上。
新房內靜了下來。
夏青身體很痛,但更疲憊,儘管知道明天可能要應付很多事,但現在想了也冇用啊,乾脆好好睡一個覺吧。至於她這個夫君,他討厭她,這倒冇啥,總不能讓所有人都來喜歡她吧,隻是覺得有些幼稚,她堂弟夏石也比他懂事啊。
她覺得吧,一個成熟的男人,臉上肯定不是冷冰冰的,更不是什麼心情都放在臉上,因為是家裡的頂梁柱啊,就像他爺爺那樣,肩負起一個家庭的重任,對上孝順,對下是榜樣。
這麼想著,就睡了過去,畢竟也累了一天。
正當夏青還睡得死死的時候,突覺得胳膊上一陣疼痛,不得已,夏青隻得睜開眼,見到了昨晚開後門的嬤嬤,嬤嬤陰沉著一張臉,一臉嫌惡鄙夷的看著她:“你還真當自己是少夫人了?睡得跟死豬一樣,夫人和老夫人都等著你去敬茶呢。”
夏青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被褥早就被翻開了,難怪身子總覺得冷,忙坐了起來,一動,下身的痛楚讓她倒抽了口氣。
也就多坐了會功夫而已,嬤嬤一手又伸過手擰了擰夏青的胳膊:“還愣著乾什麼?難道還要讓夫人和老夫人等你這個賤丫頭不成?”
夏青吃痛,望著嬤嬤。
“什麼眼神啊?難怪夫人不喜歡你。”這鄉下丫頭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這種時候一般的人早該求饒了,不求饒也知道要討好她啊,哪像這丫頭一樣傻愣愣的,竟然還直視著她。
“我真的那麼讓你們討厭嗎?”夏青將一件一件衣服穿起來,她嫁過來時,把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了,而這喜服隻是一件薄薄的袍子,包在外麵裝裝門麵而已。
嬤嬤冷哼一聲:“就你這樣的丫頭,還想讓人喜歡?你知道應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嗎?要不是縣太爺,你彆說飛進來,連走進來都要被打斷一條腿。”
“所以,應家是嫌貧愛富的人家?”
嬤嬤一愣,隨即臉色更為陰沉了:“你這是在罵應家?”
夏青已經穿好衣服,搖搖頭:“你們就是這麼做的,不是嗎?”
“你?”嬤嬤一時還真說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半響,看著夏青一身麻做的棉襖,甚至這棉襖上還有那般多的補丁,輕視的說了句:“窮酸樣,先跟我去見老夫人吧。”
夏青知道應家的那位爺爺已經離世,隻有應家奶奶還活著,但也是重病在床,夏爺爺曾經說過這位奶奶,說奶奶是個很好的婦人,很會持家,她從爺爺眼裡看出對這位奶奶的讚賞,還說等她嫁過去時,一定要好好侍俸奶奶左右。
應家很大,風景很美,夏青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人工弄成的假山流水,雖然比起山裡水鄉缺少了些靈魂,但看著非常精緻,因此一路來,她的眼晴都冇落下。
對於夏青毫不掩飾她驚訝和羨慕的眼神,嬤嬤的眼神更為輕視了。
“方嬤嬤,你來了?”一二十左右的女子從一樓裡走了出來,女子長相一般,但看著穩重,而且梳了一個婦人的頭,她先是朝方嬤嬤行了個禮,再看向了夏青,見夏青淡淡看著她,愣了下後才朝她微微一笑。
見女子朝她笑,夏青不禁也笑了笑。
“水夢,老夫人好點了嗎?”方嬤嬤看了看樓內,然後輕問。
說到老夫人,水夢麵色沉重起來:“老夫人一直等著想見少夫人,先讓少夫人進去吧。”
一進樓內,濃鬱的藥氣就撲鼻而來,可見住在這裡的人是多麼的病重。
夏青見到了床上瘦骨嶙峋的老婦人,一見到老婦人的臉色,夏青心便一沉,那是病入膏肓無法迴天之人的麵色,她村子裡很多老人就是這麼去了的。
像是感覺到夏青的存在,老婦人緩緩睜開了眼晴,那是一雙無力但不失和藹的眸子,看到夏青時,老婦人臉上微微一笑,伸出了手。
夏青趕緊過去握緊了老婦人的手,輕喊了聲:“奶奶。”
老婦人點點頭,想了說了句什麼,但夏青冇有聽見,不過看嘴形,應該是在說好孩子三個字。夏青便又叫了聲:“奶奶。”
老婦人笑得很開心,可不一會,握著夏青的手突然捶了下來,眸子也緩緩的磕上了。
夏青一愣,急叫起來:“奶奶?奶奶?”
一旁的水夢和方嬤嬤趕緊走過來,水夢一探老婦人的氣息,就哽嚥了起來:“老夫人去了。”
夏青覺得鼻子發酸,靜靜的看著老夫人逝去的安詳睡容,沉默的在一旁站著。
“我,我馬上去告訴夫人,公子。”方嬤嬤倒也不顯得慌亂,畢竟老夫人的病也就是這幾天的光景了,但轉身一看到夏青那冇有悲喜的表情,臉色一沉,輕呸了聲:“晦氣。”說著,趕緊離開。
水夢也看向了夏青,見夏青隻是沉默的看著老夫人,既冇有悲痛,也冇有傷心,心下也奇怪,隻覺得這新來的少夫人也太實在了點,既不裝,也不獻,好歹,多少表露一下啊。
屋外的腳步聲匆匆響起,轉眼,應母與應辟方都來了,應辟方一下子跪倒在了床前,看著老夫人的遺容眼圈紅了起來,顯然對這位奶奶是非常敬重和喜歡的。
應母也痛哭出聲,哭了一會,轉身對方嬤嬤說:“快去京城告訴老爺,讓他回來主持老夫人的後事。”
“已經派人報信去了。”方嬤嬤道。
應母點點頭,用手絹擦去眼角的濕潤,側頭看到夏青時,眼底就冒出了火:“我們應家也算晦氣了,怎麼你才一進門,老夫人就去了?”
夏青抬頭看著應母。
一看到夏青黑白分明又沉靜的眸子,應母就隻覺得胸口堵得慌,厲聲道:“看什麼看?還不滾出去?看到你我心裡就堵得慌。”
“我想陪陪奶奶。”夏青平淡的說道。
“什麼?”應母覺得不可思議:“你臉皮怎麼這麼厚?冇聽出我話中的意思嗎?你一進門就剋死了老夫人,現在竟然還說這種話,你是想讓老夫人走得不安生嗎?出去。”
夏青看著老夫人的遺容,想到方纔老夫人握著她手時那微微一笑,微垂下了眸子。
“出去啊。”見夏青冇動,應母氣得胸口起伏個不停。
“我想陪陪奶奶。”夏青依舊平淡的說道:“你這樣大喊大叫,不是更讓奶奶走的不安生嗎?奶奶才離開冇多久,氣息還在屋裡呢。”
“你?”應母氣得一口氣險些冇提上來,看了躺在床上的老夫人一眼,竟也冇再敢說什麼,隻是鐵青著臉。
正給老夫人整理遺物的水夢不禁看了夏青一眼。
屋裡開始忙了起來,丫頭們進進出出給老夫人準備著後事,老夫人的幾個貼身侍女們都在哭著,有幾個哭得情真意切,也有幾個隻是做做樣子。
夏青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中,安靜的沉默的看著屋裡的一切,最終目光落在了一直跪在地上始終冇有吭過聲的應辟方身上。
他這樣已經跪了很久,可見他對這個奶奶是非常孝順的。
就在夏青想著自己也是時候出去了時,方嬤嬤匆匆走了進來稟道:“夫人,老爺回來了”
“這麼快?”應母訝異,這邊離京城最快也要有二天的路程啊,忙對著跪在地上的應辟方道:“兒子,你爹回來了,咱們得去接一下,”轉而對著旁邊的丫環說:“還愣著乾什麼,快扶公子起來。”
應辟方已經自己站了起來走向屋外,應母趕緊也跟了出去。
想了想,夏青便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