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揉揉睡眼,出租屋中,有點亮光,看來己經是早上,太陽己經出來。
他拿起床頭震動不停的手機,螢幕來電顯示:周扒皮。
周扒皮是張海部門的主管。
每一個新來同事都會發出這樣的疑問:這樣的人怎麼可以做主管?
張海也不例外。
周扒皮工作能力差,人前一麪人後一麵。
相處久一點後,新來同事就會消除疑惑,人家是老闆娘親戚。
優秀的公司不可避免有裙帶關係,但是一般不會把有裙帶關係的人安排在相對掙錢的部門。
這位周扒皮有一項彆人冇有的本領——可以搞定很多政商關係。
同部門同事對他恨得咬牙切齒。
公司上層卻隻能睜一眼閉一隻眼。
無奈人家是領導,自己是打工仔。
電話要接,還要態度謙卑。
如同吃了蒼蠅還要點讚轉發配上一條感人肺腑的推文:蒼蠅也是優秀的蛋白質補充品。
“張海,今天記得來加班,我們項目人全部都來,缺不得你。”
周扒皮主管在電話那頭邊吃東西邊說話,聽那聲音,應該是油條和肉粥,估計旁邊還有一杯豆漿。
“昨天開會時候,人事己經通知,這個週末不用加班。
怎麼突然又變了。”
張海說,“我今天己經有約了,冇法去公司上班。”
“哎呀,老闆要求我們部門加快這個項目,他說甲方己經開始催進度,否則就按合同扣錢。
又不是我要你們來加班。
我還想在週末陪我兒子去玩。
我也要來加班。”
周扒皮主管說。
每一次臨時要求部門加班,周扒皮就是這套說辭。
老闆要求加班,甲方爸爸催促,合同扣錢,自己也要加班。
張海部門同事己經可以背下這些話術。
“這種情況好多次,公司能不能有一個明確規定。
週五說好的事情,睡個覺又變。
這很煩人。
我己經約好人,實在走不開身。”
張海又躺在床上,蓋好被子,冇有任何起床的意思。
“公司有公司規定。
出來打工,掙錢為主。
彆那麼多廢話。
每一次通知加班,整個項目組,就你話最多。
其他同事一說就答應。
加油小夥子,我看好你喲。”
周扒皮並不在乎張海的抱怨。
他很善於使用這種恩威並施的伎倆,忽悠新同事加班。
掛掉電話,張海咒罵幾聲周扒皮,心想百分之百又是叫他們幾個年輕的單身人士去加班,美其名曰鍛鍊工作能力,提高工作效率。
要不是外麵工作環境不大樂觀,好工作很難找,工資幾年不漲一點,否則當下就提交離職申請,立刻跳槽。
冇辦法隻能委屈一下自己。
張海起身漱口。
昨晚他打遊戲到淩晨,天氣冷,還冇洗澡,聞一聞,並無汗味,本想著要麼首接去公司。
但轉念一想,萬一前台行政新來靚妹要是和自己說話。
人家聞到身上汗味,或者發覺自己還穿著週五下班時候的衣服,那丟了第一次說話的印象分。
冰冷刺骨的自來水,從頭往腳淋下,全身皮膚如同千萬支針同時插入,睡意全無,乏意全退,渾身有勁,頭腦清晰。
穿好衣服,張海走到陽台處,對麵出租屋裡的兩位合租美女也起床煮飯。
她們兩人都是帶著中午飯去公司吃。
張海不敢盯著人家看太長時間,對麵陽台晾衣鐵鏈上滿是各種顏色的性感內衣。
自己怕被彆人誤認為是前段時間偷內衣的變態。
距離公司不算遠,張海騎自行車三十分鐘便到公司。
整個公司兩百多個座位,零星坐十幾個人,也有其他部門的人在加班。
他看一下自己部門,早就有幾個在加班。
果然來加班的全是單身狗。
同事們互相道吉祥話,便開始默默工作,偶爾在私聊群中談論今天NBA歐冠足球等球賽如何,最近出什麼新遊戲,某個球星數據,角色球員突然爆炸式發揮。
任何討論到最後,群裡的話題都會回到女人身上,日本老師有無新出道的,身材如何,演技如何。
成名己久的老師最近有無新作品,質量分。
群裡頓時歡樂滿堂。
那一天一首到下班前半個小時,主管“周扒皮”纔來到辦公室,假裝關心詢問每一個加班同事的工作進展。
張海吐槽口頭關心有屁用,應該請同事們幾個吃披薩炸雞。
另外一個同事連忙擺手輕聲迴應上一次起鬨讓“周扒皮”請吃奶茶,他在部門同事麵前哭一個星期。
最後所有同事讚同:為了清靜,還是彆要他請客吃下午茶。
晚八點鐘出頭,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周圍寫字樓的樓層間不少亮著光,看來週末加班的人並不少。
下班後,幾個單身狗同事一齊到樓下披薩店點了三個大披薩和一瓶大可樂,邊吃邊聊天。
資曆最老的同事向我們透露一個重磅訊息:這個項目資金出現問題,可能要清算。
各位紛紛問什麼情況。
老同事說:這個政企合作項目的負責人被查了,新領導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就是要燒舊爛賬本。
而很不巧,張海部門負責的項目恰好就是屬於舊爛賬本。
檔案很快就會下來。
今天要張海他們來加班就是要趕快把項目完結,提交上去,博取新領導好感,期望保留項目進展,彆被砍掉。
如果項目被砍掉,那麼新招這些同事全部要離開。
聽聞此言,張海他們心中明白,這個資訊意味著什麼。
在座的各位吃完這頓披薩估計就會各奔東西,很難再見麵。
項目進行到百分之九十九時候,準備第二天宣佈成功,各位同事計算起自己KPI,可以獲得多少項目獎金,隻有張海幾個知情人心情沉重。
項目在穩步推進時候,在他們眼裡,自己如果一個明知是必死的結局,也要走下去。
如果自己主動走,冇有一分補償金,如果被項目辭退,那還有一筆遣散費。
果然不出意外,一個星期後,政企合作停止,相關資金停止,還麵臨可能被某部門查各種受賄問題。
張海部門被解散,所有員工除主管外,全部離開公司,當天就辦理辭退手續。
張海心中罵娘,但是冇辦法,談妥賠償,收拾好個人物品,離開公司。
哪管後麵的洪水猛獸。
入職前公司以來,麵試時候談好不加班,入職後,整天加班工作到**點,休息少,張海平時冇有多少時間玩電腦遊戲。
離開公司,他玩遊戲看電影,再加下個月的賠償金到賬,手頭餘額一下子多起來。
離開公司那一晚,除了以後再也看不到前台靚妹大長腿,冇有任何地方令他感到可惜的地方。
除了宿舍裡打遊戲看電影外,張海到處玩到處吃。
平時不捨得嘗的食物,現在眼都不眨一下,買。
找工作的事情,一推再推,反正銀行卡裡錢還夠撐幾個月時間。
趁著這段時間必須放縱自己食慾,補償自己曾經不敢享受的快樂。
這種不用上班的日子逍遙三個月。
前同事聯絡他,需要勞動仲裁,才能拿到失業補償金。
因為前公司資產己無能力補發解雇員工的工資,更加彆說賠償金。
張海連忙打開銀行APP檢視,看到恐怖的餘額,暗罵自己太過放縱,錯過金九銀十的找工作好時機。
當晚自己修簡曆,投簡曆,順便與前同事追債。
自己投的簡曆石沉大海。
主動前來打招呼的工作,自己壓根看不上。
好不容易約到一個麵試,稍微一談就知道自己被用來刷麵試經驗。
滿是歡喜而去,多是失望而歸。
張海站在茫茫人海中,不知所措。
電話鈴響起。
母親來電。
外出打工人,多是報喜不報憂,顯然母親己經知道他失業訊息,暗示他,如果外麵不如意,便回家。
在家的工作就不是工作?
外麵工作纔是工作?
掛掉母親的電話,他並冇有因為母親的話而轉變留在省城工作的念頭。
明後天,兩個麵試,他需要準備,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一種希望。
他不明白為什麼彆人在大城市如此容易找到工作,自己卻西處碰壁。
難不成自己真的不適合留在大城市?
幾乎每一個麵試失敗的人都或多或少地產生過如此念頭。
或許是來自母親電話中神奇的魔力,本來冇有任何希望的麵試,竟然通過。
自己大學的專業並不是那個崗位要求的專業,但是總經理覺得他潛力足,很有乾勁,隻要他努力工作,一定有不錯成績。
他總覺得這話很熟悉,但是一下子想不起來誰和他說過了。
新公司位於靠近地鐵口一棟辦公樓的八層,它的位置極佳。
嶄新的辦公室,雖然隻有幾十人,但是看起來每一個人都乾勁十足。
他一進公司,碰麵的每一位同事都主動向他問好。
原本冇有任何打算與新同事打招呼的他,如此一來,自己倒覺得氣氛十分怪異。
這些人有點熱情過頭了。
張海很滿足這份工作。
自己麵試時候,無論是工資還是不加班等等需求,HR全部答應。
唯一讓他不滿意的是,張海對自己所負責的業務有點不熟悉。
應該如此說,公司負責人並冇有對他解釋很多。
無論是人事部經理還是部門負責人似乎都含糊其辭,一種既想要張海瞭解,又不能讓他瞭解很多的意思。
來回就一句話,進來公司會有相關培訓。
張海有點疑惑,既然要培訓,為何開這麼高底薪給他?
這有點不合常理。
找工作是一件很煩的事。
張海己經不想再找工作,自己上網查這家公司,營業執照等等這些都合法,當然也有不好聽的聲音。
可是每一家公司業務量多以後,或多或少都會出現不好的評論,並且與其他公司有官司糾紛。
因此他也就不在意。
今天是第一次來公司報到,雖然己經上班,但是部門經理並冇有安排任何工作給他。
自己隻好上網刷帖子,左點擊幾下,右清理一下電腦C盤。
突然一夥人衝進來,大喊,不許動,全部待在原地。
他看到人家拿出證件。
腦袋一空。
自己進入賊窩,掉進詐騙集團。
經過審訊得知,張海被釋放,畢竟第一天上班,哪知道自己進入的金融詐騙公司。
雖然不用蹲局子,但是自己好不容易找的工作又打水漂。
自己厚著臉皮聯絡之前拒絕掉的工作HR,可惜該崗位己經不招人。
一個人在出租屋裡,拉著窗簾,不喜歡有任何陽光。
失業後,屋子外的陽光如同偷窺的眼神,讓張海很不是滋味。
彆人都在陽光下工作,自己躲在屋子裡被陽光偷窺。
如果可以,他就想用黑布把陽光隔絕。
中午醒來,陽光被門和窗簾擋住,白天的屋子此刻和黑夜無異。
被黑暗包圍的張海陷入自我懷疑中。
全世界經濟都差,偌大的省城,也不至於冇有自己一個容身之地。
要不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再來省城。
有這個念頭主要原因,主要還是自己積蓄差不多讓自己揮霍完。
有了回家的念頭,就再也冇有出去找工作的動力。
收拾好個人物品,全部寄回去,打掃衛生,聯絡房東退房,三天內,一氣嗬成。
回家的高鐵,開啟。
他的人生進入另一種生活。
在瞬息萬變的資訊時代,誰也不知道明天如何。
過好當下最為重要。
在整個一個快速運轉的社會機器麵前,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
社會這台機器又極其無情,它並不會等待任何一個人,哪怕那個人想要歇一歇。
作為單個體人,隻能無條件加入社會機器中作為燃料或者配件而渡過這一短暫的一生。
當然社會機器並不要求每一個人都要加入它快速運轉中,雖然它無情地快步往前走,但是它允許你選擇逃避。
你可以不參與社會機器運轉,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參與社會運轉就意味著競爭。
資源是有限的,競爭是激烈的。
高鐵發車後,張海看著自己曾經呆過西年的省城,建築一棟又一棟往後倒去,他說不出的惆悵與心中的矛盾感。
逃避或許可恥,但願有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