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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清歡在 第1章 我有一壺酒可以籍風塵

春天總是讓人多少有些希望的。

就像新生的生命,總是值得被讚頌和珍惜的。

等到夏天草長鶯飛,佳木秀而繁陰,生命裡蘊藏的生生不息的力量,就開始旺盛而不知疲倦地日益奔騰。

陽光仍然是明晃晃地掛在天上,白雲踟躕不前,它等待西季風輕輕地吹過,在天上變換身形,湧動著天雨的前奏。

秋意不太濃烈,夕陽下的草露還未儘化成霜,冷月無聲,卻映著花屏上旋轉不停的流螢,在它們微弱的光影裡,吟哦著生命最後的熱忱。

——自然萬化,我眼裡所見到的這一切,無比真實地告訴我生命的存在,這些是它留存於世上的模樣。

然而看見書中所寫的“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就知道了原來時間對於生命到底有多重要。

我年年地看山上青煙隆起,春分時節草木橫生,天雨落下,杏花村裡多了許多虔誠的惆悵;我月月對這漆黑的天空,天上月朗星稀,卻冇有烏鵲橫飛,孤獨的月亮平白無故照在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幽靜裡憑添了許多萬戶搗衣聲;我日日望著天上的日光,在閒庭信步裡看日頭東昇西落,地上的牆根上那道黑影兒長長短短,把日子填補的看起來既不空虛,又不完滿。

卻又在回頭的閒暇午後,寫出“當時隻道是尋常”的字句。

原來時間不隻是匆匆而過,卻也帶走了很多東西,譬如回不去的青春和歲月,譬如時過境遷的感受和認知,譬如本來就短暫的生命……誠然,很久之前,我還不知道時間對於生命就猶如血液對於肌體,血液在體內奔湧,架構著骨骼血肉,牽動著思維智慧,讓我可以日日夜夜年年月月望天望水望秋月,念舊念新念尋常。

而時間也如同血液循環一般,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月,晨曉初煦,暮色西合。

春花秋月,西季更迭,一年一歲一枯榮,從一開始,生命就開始了倒計時。

突然發現,原來時間也許竟是生命的邊緣,掌控著生命的長度,以及生和死的距離。

那麼生死談起來,便算得上是老生常談,卻總是令有心者不厭其煩。

很多人說生命偉大到令人震撼,所以隻能敬畏而不敢言說。

可是朝菌也是生命,秋蟬也是生命,蒲公英夏天生長秋天凋敝,離離原上草,枯榮更彆亦是死生。

所以我們可以輕易輾死一隻螞蟻,卻冇想過死生本不是我們的專利。

隻要以生的方式存在,就會以死的方式終結。

時間隻是驅動器,驅動生命誕生,又驅動生命成熟,繁衍生息綿延不絕,最後又落下帷幕。

因而時間的寬容和殘忍,不是我們能想象的。

可是既然生命尋常無比,死生微若幽塵,那麼在自然的法則麵前,時間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隻不過人類作繭自縛——杜撰出來衡量生命的長度,又或者是設定的一個目標,以便不斷催逼自己走向終點——這看起來又到了令人懷疑的地步了!

所以又要如何談?

生命外化於世俗之形,山川草木日月星辰,春草秋實,鶯舞兔奔。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可是人類又來了,帶著自由的思維和智慧,開始“天問”,開始“上下而求索”。

昔人己乘黃鶴去了,留下千載詩篇鼓舞人心。

倒不如原始浪漫的神話來的真實。

畢竟那些存在於幻想中得神仙鬼怪,質樸的令人感動。

那些原始圖騰下的神邸廟宇,湧動著最真摯的信仰和情感。

到還不如這樣,我們本就該像生物一般踏實而無知的完成生命賦予的生死的使命。

可是,我們有思維,便生髮了自我。

所以,“江月年年”夾雜著“人生代代”,“月有陰晴”蘊藏著“人有悲歡”。

既多了“夜雨剪春韭”,也有了“感時花濺淚,恨彆鳥驚心”,人生從一片隻知道開花結果的單調,變成了繁華錦繡亦或是寸草不生的豐富多彩。

這種所謂思維上的拓展,很多人稱他們為“拓展生命的厚度,延展生命的寬度”。

世界都是三維的,我們的生命不可能是單程的就像單細胞的生命一樣。

我們與他們之間的生命雖相同,卻又大相徑庭。

而每個人的生命又會是不同的,承載的記憶,經過的故事,認知和思維也有很多差異。

但是人生的定理通通都是一樣的,畢竟,我們隸屬同族,生理上的相同到底還是決定一切的。

所謂“物質是基礎”,正是這個道理。

所以麵對同樣的話題:冰心說“我不敢說來生,我不敢信來生,若是幸福,今生己經足夠,若是痛苦,又何必再談來生。”

史鐵生說“死大約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情,既然死不必著急,那就來談談怎樣活著的事情吧!”

奧斯特洛夫斯基說“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這樣,在他臨死的時候,能夠說,我把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人生最寶貴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奮鬥!”

《紅樓夢》中說:“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看過太多的功名利祿,世俗人情,洞明瞭世事留心,學會了人情練達,卻終是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生命的厚度和寬度拓展的太過於豪華,反而不堪承受生命之重,早早地就耗儘了原來本該有的長度。

這世上萬物本就有法道:所謂清而長,所謂瘦而高,所謂胖而矮。

譬如黛玉,“情思慎重,心比比乾多一竅”思慮過多,憂思傷神。

最終落得個“花落人亡兩不知”的結局。

譬如寶玉,情思繾綣,怕讀文章,有濟世之才,反叛精神,卻在曆經紅塵之後,勘破紅塵,遁入空門。

甚至於惜春“可憐繡戶侯門女,常伴青燈古佛前”……可是與久遠無味的生命相比,這樣的人生似乎因為懂得了感悟了而豐富熱烈。

剩下的便隻跟追求有關,喜歡恬淡度日的,“種豆南山下”,喜歡功名的“意懸懸半世心”,愛人的“事情練達”,好山水的“青崖白鹿”。

曠達的“千裡嬋娟”,婉約的“尋覓冷清”……多少人事,經曆過多少生生死死的看遍之後,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道不就是生命?

甚至冇有法則該規定這一生的樣子,人生一場好像是大夢一場,又像是自有定數似的。

最終,人世間風塵仆仆來去一場,隻剩下饅頭與酒,尚以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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