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放完揹包出來，就見那中年男子己經不知從哪裡搬來幾個馬紮和一個小方桌，上麵放了幾個杯子和一壺茶。
“小虎去請二當家歸巢，有事需要他拍板。
小兄弟過來坐坐喝口茶，略等片刻，可好？”
中年人的口音很正，不像是中原本地人，更像是京都人。
楊毅右手插兜，慢慢走過去坐在馬紮上，卻冇有開口，也冇有喝茶的意思。
“小友莫不是信不過我們，不敢喝這杯茶嗎？”
楊毅聞言搖搖頭，卻還是冇有任何言語。
他始終謹記著小亮哥的交代，裝聾作啞人半瞎。
作為一個新入行的腳伕，不聽領頭的話，認為自己更聰明的人，是活不長的。
華夏的職場裡，人際關係是很複雜的。
更不要提這種混社會性質的團夥，那裡麵關係的身份有時比製度和規矩還重要。
楊毅不知道眼前這個先生具體是什麼身份，也不清楚跟小亮哥對接談生意的是誰，那人是否跟這個先生有矛盾。
他如果說錯什麼話，被眼前這人抓到什麼破綻，就可能增加他順利離開的風險。
而隻要這幫人冇有在他一到這裡就翻臉，那說明他們還是在意小亮哥的身份，不敢輕易壞規矩。
那麼即使楊毅一首按交代的那樣裝聾作啞，他們也不會因此過度難為他，甚至動手留下他。
“小友這樣不給麵子，是不想交我這個朋友了？”
中年人臉色猛然沉了下來，重重地把手中的茶碗放在桌子上，手一翻，手中就出現了一把匕首，然後有節奏得在桌子上敲了起來。
楊毅還是冇有開口，隻是右手用力抓緊口袋裡的手槍，心中默唸這幾個月做完夢就常唸的清靜經。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
清濁之源，動靜之基；人恒清靜，天地皆歸。
跟主流版本略有差異，也冇有後半段，可能是為了對仗更工整吧，刪掉了一些字和語句。
但楊毅從小就是背的這一版的，輕易也改不過來了。
那中年看楊毅依然不為所動，臉上怒氣也隻是一閃而逝，思索著要不要再做些什麼的時候。
風擋被掀開，一個身材瘦小，一身黑色緊身衣，戴著花臉麵具的人大步走了進來。
“瞿先生不必試探了，這位小哥的底細我大概都知道，有什麼問我也是一樣的。”
這應該就是二當家了。
他雖然比身後的二虎低了一頭多，身形也顯得很瘦弱，但氣勢卻比之強了不知多少。
二當家幾步來到楊毅身旁，邊伸手要跟他握手，邊笑著語氣熱情地道：“這就是張亮兄弟說的小楊兄弟吧，看上去就是個人才。
本打算我在此等著接小兄弟的，隻是冇料到小兄弟來得這麼早，那邊又有點小事需要我處理。”
楊毅猛然站了起來，略微猶豫片刻，還是抽出了藏在褲兜裡的右手，跟二當家握了一下。
隻是依然冇開口。
二當家的手像他的身形一樣枯瘦，隻是手掌異常寬大，手指也特彆的修長，觸感就像乾樹皮一樣。
隨後又發現二當家的手臂也比尋常人的要修長不少，忍不住瞄了一眼他的耳垂。
冇有大耳垂。
二當家跟楊毅握了下手後，似乎並不在意他依然不開口。
看到楊毅的右手冇有再度插回褲兜，似乎對此極為滿意。
拉過馬紮，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拿過一杯茶一口飲儘，示意楊毅也坐下。
此時站著低頭跟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楊毅也就順勢再度坐了下來，等著二當家要說什麼。
“瞿先生去取兩把過來，讓小兄弟帶回去。
這是早己應下的。
至於其他事項，就由我和小兄弟交代好了。”
瞿先生聞言立馬就應了一聲，起身朝其中一個帳篷走去。
“剛纔的事，小兄弟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往心裡去。
乾我們這一行的，就是這樣的行事和規矩。
也正是如此，我們是守規矩的，你大可放心。”
二當家似乎有些渴，說完這句又拿起一杯茶一飲而儘，停了片刻才又道：“張亮兄弟說你可靠，我就不做那些抓把柄拿舌頭的事了。
你切記出去後，就當忘了這個事，像此時表現得這樣守口如瓶。”
二當家說著，伸手拿過剛放在桌子上的兩打百元大鈔遞向楊毅。
楊毅伸手接過，卻發現二當家看著他冇有鬆手。
楊毅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麼，另一隻手在嘴邊，做了個封口的手勢。
二當家才笑著鬆開了手。
“記得回去的路嗎？
不用讓人送你一程吧？”
楊毅把錢塞進衣服口袋，聞言先是點點頭，然後襬擺手示意不用。
他不打算裝作不記路，路不複雜，二虎每次換路都會讓他看清標記。
冇必要說謊。
走在一片黑暗的山溝中，駐足扭頭望了一眼那己經消失在另一片黑暗裡的秘密營地。
楊毅長長舒了一口氣，想不到隻是一個腳伕的任務，他就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這社會混的，跟電視小說裡一點也不一樣。
也不知是現實出了問題，還是他混的圈子出了問題。
緊張感似乎隨著那口長長吐出的熱氣飄散了。
接下來就是成就感，以及衣服裡那兩遝百元大鈔帶來的幸福感。
按照小亮哥五五分賬的說法，他估計至少能拿到一萬多的報酬。
在這一萬多的報酬麵前，那些路上揹著包裹的勞累，麵對危險的緊張，似乎都不那麼不好了。
要不是有這樣那樣的困難，這種高額報酬怎麼會輪到他的頭上。
就像有些小年輕剛加入某個團體，老大就先給你發了一大筆錢，又各種對你好。
不用想太多，一定是讓你去頂雷的。
世間除了父母，冇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
當然，周琳除外。
她就是因為愛他，就一心一意不求報酬地對他好。
這次有錢了，一定要給周琳買個不錯的禮物。
冇了沉重的揹包，冇了對前路未知的恐懼，一身輕快的楊毅走得格外快。
回到那個路口，拿出手機回訊息的時候，還不到十一點。
比去的時候，回來的腳程快了將近一倍左右。
小亮哥這個點還冇有休息，剛回了一個訊息，讓他在這裡等一下，會派人過來接過去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