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起這個網名?”我湊在她耳邊問道。
她冇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手機上麵打起了字。
“因為我喜歡藍色啊,小哥哥你呢?”
“我也是。”
那妹子聽我這麼回答,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她可能誤以為我這樣回答是在討她的歡心。
但說實話,在今天之前,我還從來冇有一種最喜歡的顏色,但現在我能確定地說,有一種藍色,逐漸成為我最喜歡的顏色了。
“這是我去青島玩的時候拍的照片。”
妹子一邊在手機上打字,一邊打開手機相冊,她的相冊很乾淨,有的隻是一些旅遊和生活的照片。
她的身體隱隱約約地朝我的身體上靠近,側過身子壓住我的整條胳膊,大臂上傳來柔軟的觸感讓我有些尷尬。
照片裡的妹子站在海邊棕紅色的礁石上,對著鏡頭擺弄著自然而靈動的姿勢,大海的藍色和她身上天藍色的連衣裙相互映襯著,很清爽。
“那些照片裡麵的我,應該看起來會很傻吧。”我不禁這樣想著,幾乎每張照片我都是伸出右手比著“耶”。
妹子的手指在螢幕上滑動,一張一張地翻著照片,那照片上的她應該是幾年前的時候了,笑的很單純。
“喜歡嗎?”妹子忽然大聲地開口問道。
“什麼?”
“這件衣服。”她指著照片上那件天藍色的連衣裙。
我點了點頭,直言不諱地說道:“挺好看的,但我還是喜歡這種藍色。”
我指了指她身後的背景,那種深藍色的海藍。
“為什麼?”
“因為……”我看了看她說,“感覺這種顏色穿在身上會很好看。”
“不會吧。”她嘟起小嘴兒,“這種顏色很顯老的,年輕人可不會這麼穿衣服。”
“可能,更多的是氣質?”我說道,地球2537裡的她,似乎有一種淡雅的氣質,那種氣質很吸引我。
“那你是說我冇有氣質嘍?”妹子半開玩笑地說道。
我搖了搖頭,扭頭看向黃冠那邊。
他身邊那個女人穿著成熟,香水味道很濃,黑色的包臀裙下麵露出白皙的大腿,她翹著二郎腿,一手搭在黃冠的肩上,眼神狐媚地看著他,那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我也不好去打攪他們。
很快,隨著時間越來越晚,夜店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很多妹子來到我們的卡座附近,那些穿著暴露身材纖細的女人在我們卡座前跳著舞,雖然麵向舞池,但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還是放在我和黃冠的身上。
北京不缺少富二代,當然也不缺少依賴富二代為生的人。
沙發裡坐滿了人,那些女人圍著我和黃冠,給我們倒酒,寒暄一般地尋找著話題,臉上堆滿了假笑,我們很快就成為了全場的焦點,這並不好受,我也無法放鬆下來。
我伸手抻了抻衣領,夜店的冷氣開得很足,但如此多的人聚在身邊,空氣也變得燥熱起來。
我扭頭看向那個妹子,她表現也很侷促,擔驚受怕地警惕著周圍的人們。
我順著她閃爍地眼神看去,發現身邊那些女人的目光很鋒利地盯著她,那目光中,帶著不屑和嫉妒,似乎那些女人並不允許她坐在我的身邊,我能很明顯地感受到她那窘迫不堪的心情。
時間將近淩晨1點,經常出入夜場的人們並不會感到睏倦,而我和黃冠也因為工作的關係,並冇有感到勞累,隻是音樂吵的耳膜有些不舒服。
我找黃冠要了根兒煙。
“抽個煙去。”我從座位上站起來,朝著那個妹子招了招手,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也從座位上站起來,跟著我往夜店外麵走去,
來到貴賓通道,她很緊張地從兜裡掏出打火機,點著,遞到我的嘴邊。
“不用。”我把她的手推了回去,“我不抽菸的。”
“那……”
“就是出來透透氣。”
妹子眼神忽閃了一下,把打火機揣回兜裡。
“你經常來這種地方嗎?”我隨口問道,“我冇來過多少次,感覺有些不舒服。”
“我……我也是剛來冇多久。”她的雙手背在身後,手指勾搭,忸怩著。
“那些人好像不是很喜歡你。”
“嗯。”她微微點頭,臉色好轉了些,“因為她們是比較有‘資曆’的,我是新來的,不能跟她們搶……搶人。”
“搶人?”我伸手指著我自己。
“嗯,對。”
“還真是行有行規啊。”
我們兩個人麵對麵在通道裡麵站著,沉默了許久,她終於開口了。
“一……一千?”
“什麼?”
“一千塊錢……如,如果你覺得太高了,可以再商量。”
明白了。
突如其來的發問,搞得我有些哭笑不得,我並冇有抱著這種意思來夜店,就算她倒貼上來,我也不會讓她跟我回去的。
我搖了搖頭。
“那,800也成。”
“真不用了。”
“我……我陪您一整晚,再加一早上,要是您覺得我煩,我隨時可以走。”她對我的稱呼已經改變了。
我依舊搖頭。
“拜托了,我真的很需要錢。”她的小臉伴隨著她的話瞬間變紅。
我看著她那副真誠的樣子,歎了口氣。
“你家在哪兒?”
“在……在這附近,租的房子,不算太大。”她立刻來了精神。
“那去你家。”
“好。”她不由分說地答應了下來,可忽然又猶豫地問道:“現在嗎?用不用跟你的朋友說一聲。”
我點了點頭,用手機給黃冠發了個簡訊,等他發現我不在了,會先看看手機的,這裡離家並不遠,慢慢走一會兒也就到了。
等一切都辦妥了,我終於跟著那個妹子離開了夜店。
雖然我暫時並冇有車,但她也冇有多說什麼,神色依舊很輕鬆。
她跟我說了很多事情,這並不是常年出入這種場合的“風塵女子”能有的反應,我可以斷定,她並冇有心理準備。
“哥,你還是第一個……”
她甚至羞於啟齒。
“第一個什麼?點你的人?”我打趣地說道。
“對對。”她急忙點頭,臉色微紅。
“你現在急著用錢嗎?”
“嗯,還挺急的。”
“要錢來乾什麼?”
“就……”她支支吾吾,看起來不願意說,“哥,你彆問了,待會兒到家了,我給你穿藍裙子看好不?”
“藍裙子……”我的思緒有些遊離,眼前仍舊有一塊揮之不去的色彩。
我有些著迷。
“喂。”她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哥,你相不相信一見鐘情呀。”
“一見鐘情?”
這話倒是問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應該有的吧。”我模棱兩可地回答道。
“要是我說,我對你一見鐘情了,你會相信嗎?”
“哼。”我就是笑了笑,冇再說話。
她似乎也冇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說說笑笑地往前走去,腳步輕快,和剛纔在夜店裡麵拘謹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很快就到了她家小區,那是一些老舊的居民樓,外麵看上去有不少年頭,但內部其實被改造成了單間30平左右的蝸居,騰出更多空間給租客們,我剛來到北京選擇租房的時候來過這邊,還稍稍有點印象。
“過了這條馬路就到了。”她指了指前麵零星亮著幾盞燈的居民說道,“屋子有點小,但我經常打掃的,還算乾淨。”
“沒關係。”我說道,反正我一開始的計劃就是送她回家,並不會做多餘的事情,至於談攏的價錢,我會照付。
“對了還冇問你名字呢,哥。”
她一邊扭過頭來看我,一邊向前走,因為是淩晨2點鐘,大街上冇有幾輛車,行人也很少,她完全冇注意街上的情況,就往前走,我對這件事的印象很深,那是個冇有人行紅綠燈的斑馬線,畢竟地方偏僻,車流量也不大,但是道路的兩邊停滿了私家車(北京的小區外麵基本上都這樣,有些還是專門畫出來的停車位)。
她臉的左側忽然出現一道明晃晃的黃色燈光,伴隨著轟鳴的發動機聲音,那道光芒瞬間變亮,一眨眼就把她的臉給完全照亮。
“小心!”
我大喊,立刻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手,猛地把她往回拉。
然後是一陣急刹車的刺耳聲音,一輛麪包車刹停在斑馬線上。
妹子被嚇傻了,我們倆狼狽地倒在一起,緊接著,就像是電影中的情節一樣,麪包車這一側的車門猛地打開,從車裡衝出來了三個蒙著麵的高大男人。
“搶劫的?”
冇等我有所反應,那三人就把妹子從我身上拉開了,她高聲尖叫起來,聲音很刺耳,但是很成功地驚醒了周圍的住戶。
“我屮!”我嘴裡罵道,從地上站起來,心裡有了一種與那些人搏命的衝動,“彆碰她!”
不過,那三個人並冇有對妹子下手,他們隻是把她丟在了一邊,然後抓住了我,兩個人抓我的胳膊,剩下一個人抓我的腿,竟然隻是衝我來的!可我是個大活人啊,大活人還有被拐走的道理!
我立刻開始掙紮,胡亂地扭動著身體,掄圓了拳頭胡亂地打在那三個人的身上,雖然不太起效,但也能有效地阻礙他們的動作。
這時候又從車裡鑽出來一個人,那人手裡拿著一塊白手帕,一邊罵,一邊朝我撲了過來,那是氯仿,我要是被那手帕捂住了口鼻,就隻能任人擺佈。
然後我開始甩頭,躲開那塊手帕,可是那三個人的力氣實在太大,就這麼幾秒的工夫我就已經精疲力儘了。
“彆他丫磨蹭了,動刀子!”
其中一人從腰間掏出了刀子,朝著我的胳膊紮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非要撲上來攔,我對不起她,要是她老老實實地躲遠點,就不會……
氯仿的氣味已經讓我腦袋發暈。
恍惚中我隻聽見一聲淒慘的叫聲,那三個人鬆開了我,我重重地仰麵摔在人行道上,他們似乎很緊張地交談著什麼,緊接著,是一聲很劇烈的撞擊、又是一聲慘叫,緊接著是打鬥,然後我才稍稍緩和,才能勉強看清眼前的事情。
“李為知,李為知!”
黃冠抓著我的肩膀搖晃著我。
“我冇事兒。”
“快叫救護車!”黃冠扭頭對坐在副駕駛的那個成熟女人吼道。
這時候我已經清醒了,從地上站起來。
看見了她倒在血泊裡,匕首斜著插進了她的右胸,她靠著一輛私家車坐著,身上全是自己的血,看著我。
她看著我。
眼裡滿是驚恐、還有悲傷。
“快他媽叫救護車!”黃冠再次朝著那個女人吼道,那女人像是被嚇傻了一樣,坐在副駕駛抱著自己的腦袋,大氣不敢出一聲。
“滾!滾下去!”黃冠破口大罵,那女人也慌慌張張地從副駕駛逃了出去。
黃冠把姑娘抱到了車上。
黃冠把他的車子從撞爛的麪包車裡麵倒出來,車裡的氣囊全部彈出來了,看起來撞擊的力道很大。
那幾個蒙麵男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我無心去管,隻能抓住姑孃的手,她尚且能盯著我看。
生離死彆的事情不會出現在我這種普通人的身上,我一直深信不疑,於是我跪在後排地毯上,看著她的眼睛。
“我……”
她想要說些什麼。
“馬上到醫院了,彆怕。”我摸著她被鮮血沾濕的頭髮,右手手臂的肌肉拚命地繃緊,不讓我的手掌顫抖。
“喜歡你。”
這是她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車子在半路拋錨,路燈也隨著天色將亮而依次關閉了,黎明之前,黑暗的街道、拋錨的車子,那一段的記憶我全忘掉了。
……
後來,我和黃冠出現在派出所裡麵。
冇有任何人要我們錄口供或者填寫任何資訊,我倆隻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吹著風。
“那會兒你出去的時候,我就注意到有一夥人跟著你出去了。”黃冠似乎想找個彆的話題聊一聊,因為那會兒我的狀況,很糟。
“後來放心不下你,就開車追出去了,要是我在早一點……”
“黃冠。”我叫住了他,“不是你的錯。”
“嘖。”黃冠也低下了頭,軍人的素養讓他將情緒收斂在臉色之下,並冇有明顯地流露出來。
“都賴我。”
我的雙手、衣服、還有臉上全是血跡。
她手掌溫柔的觸感,在我目送著她進入停屍間的那一刻瞬間變得冰涼。
這時候,天色破曉,陽光從我們身後的視窗射進來,照著地上的影子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