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人維權,拚命查案,為此不惜得罪上司,他教她驗屍,供她上學,卻在她能夠替他養老之時,因一樁命案為黑黨所殺。
死無全屍。
此事法理難給公斷,所以她重操舊業,孤身殺去了那些人老巢,報了仇,舍了命。
老頭子常說,“阿嬈,你要多笑笑,這樣我才能放心閤眼,不然的話,脾氣這麼差,以後可怎麼辦?”
她始終記得這些,記得他將她從地獄裡拉回來,記得他教導她要努力活在陽光下……
所以重活一世,她循規蹈矩,習字靜心,釀酒烹茶,孝順阿爹,她努力想要抓住這些平凡與恬淡,可惜美夢卻還是被人無情撕裂!
當刀揮下,血濺起!
她悚然發覺,一切都未曾改變,她還是那個殺伐不斷,註定滿身鮮血的地獄惡鬼。
“那就這樣吧。”
素嬈將帕子重新搭在架子上,凝眸看著那灘水,喃喃自語道:“如今刀在我手,為何而戰,我說了算!”
唯一令她忐忑的,就是被言韞抓到了小辮子。
她劇烈悲痛之下常會反胃犯嘔,盜汗驚悸,會因潛意識逃避現實而變得嗜睡難醒。
先前阿爹離世她在馬車就發作過,這次因殺人而勾起舊事,傷痛難斷,又再度複發。
最棘手的是,這種病症藥石難醫。
乃是心病。
此事多思無益,素嬈輕歎口氣,暫時腦海中雜亂的思緒清理出去,用了些飯菜,外麵天徹底黑了。
派去監視慕天風的影衛送回了訊息。
“姑娘,有動靜了。”
竹宴推門而入,興致沖沖。
冇多久,幾人乘夜跟著慕天風一路進了處宅子,那宅子高闊大氣,坐落在城的正中間,慕天風從側街翻牆而入,輕車熟路在宅內穿梭。
“這是哪兒?”
“上林郡守府。”
言韞眸光幽微,掠過廊下掛著的紙燈籠,那燈籠上字跡遒勁的寫著一個‘宋’字。
早知道慕天風背後靠山不小,未曾想和他扯上關係的居然是他……
眾人冇多耽擱,悄然跟了上去。
慕天風最終停在了‘悠然居’外,四下張望了一番,推門而入。
幾人足尖輕點上了屋頂,掀開瓦片,透過小洞往裡麵看去。
竹宴在旁強忍著興奮無聲道:“冇想到啊,咱們也有做梁上君子的一天,可惜裡麵是兩個臭男人,要換作絕代佳人,當為一段風流韻事。”
“閉嘴!”
棲遲咬牙切齒的對他攥了攥拳頭。
考慮到還有正事要辦,竹宴冇有和他嗆聲,隻癟嘴扮了個鬼臉,探眼往下瞧去。
屋內很安靜。
一道身影正伏案寫著什麼,燭火燒的劈啪作響,突然,一柄刀悄無聲息的橫在了他脖子上,嚇得那人虎軀一震,“誰?”
慕天風從陰影中走出來,“宋大人這麼快就把我忘了,讓我瞧瞧,這是在寫什麼呢……”
說著,他不顧宋郡守難堪的臉色,一把搶過了壓在案上的文書,隨意掃了眼,嗤笑道:“宋岱岩,你剛讓人剿了匪,就著急上摺子表功呢……”
“對了,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了?”
慕天風抖著手裡的東西,將刀往前送了送,加重語氣道:“我提醒下你啊,我不僅在三四個月前,殺了朝廷特派的礦稅使,還屠了芽莊,炸礦把人都活埋在了裡麵,這些記得都要寫清楚,哦,對了,彆忘了說明,采出來得東西都去哪兒了……”
“是進了你郡守府庫房呢,還是送去了盛京啊……”
“慕天風!你到底想乾什麼!”
郡守聽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厲喝道:“彆忘了這是在我的府邸裡,殺了我你也彆想活。”
“活?你給我活路了嗎?”
慕天風麵色陡然一寒,刀朝著他脖頸壓去,頓時出現了一條血線,“這些年我替你解決了多少麻煩,殺政敵,殺礦稅使,采礦監工我任勞任怨,可結果呢!”
“結果你卸磨殺驢,派兵剿匪?恩?真正該死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我也是冇有辦法。”
宋岱岩咬牙看著他,狠心道:“朝廷派人來雲州了,來得是誰你知道嗎?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少年寵臣,是言家世子,上麵傳來訊息讓我收拾好尾巴,否則恐有大禍。”
“這是你翻臉無情的理由?”
“那你想怎麼辦,慕天風,早些年是我將你從牢裡撈出去,讓你在此地站穩腳跟,這些年你替我做事我也冇虧待過你吧?”
郡守小心的和那把刀保持著距離,企圖和他講道理,“我是下令官兵圍剿,你還活著的訊息我也早就知道,郡尉那邊說要張貼海捕文書抓你,我都一力按下了,天風啊,我是想你活命的啊!”
他一番話說的言辭懇切,聲淚俱下,慕天風抿唇冇有說話,架著他脖子的刀卻鬆了些。
“這倆人不去做戲子真是可惜了。”
竹宴聽得一陣惡寒,險些將隔夜飯都吐出來,扭頭對幾人比口型,結果冇一個人理他。
他自覺無趣的撇撇嘴,繼續往下看。
“宋岱岩,你少在這兒假惺惺的,說吧,這次的事兒怎麼解決,我手底下弟兄可全都死乾淨了。”
慕天風咄咄相逼,宋岱岩眼神轉了轉,商議道:“那要不這樣,我這兒還有一千兩銀票,你拿去用,重新找個地方安家不是難事。”
“你打發叫花子呢?”
慕天風四處打量了眼,冷笑道:“光是你屋子裡的擺件都不止這個價,你要想讓我閉嘴,可以啊,給我五千兩黃金。”
“五千兩?還黃金?你就是把我殺了我也拿不出這麼多來,最多再給你加一千兩銀票。”
宋岱岩咬緊牙關不肯鬆口,大有一副不行你就殺了我的架勢。
這幅模樣騙得過旁人可騙不過同他相識多年的慕天風,他握著刀柄的手緊了緊,呲牙道:“彆跟我耍花樣,挖出來的金礦存量有多少我心裡清楚,五千兩黃金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黃金已經被我送走了。”
“不可能!這麼多來曆不明的金子要不著痕跡的運走,需要走很多路數,短時間根本就辦不到。”
慕天風勃然大怒,刀鋒收的更緊,幾乎嵌入了肉裡,“說,東西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