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嬈抬手,指尖輕觸到那微涼的掌心時,兩人都是一震,隨即一股力道拉扯著她猛地往上一拽,她順勢一躍,落在了言韞身前。
修長的手臂環著她的身子,脊背貼著懷抱並不溫暖,而帶著幾分溫涼之意,幽幽淡淡的藥香伴隨著蓮花獨有的冷冽鑽入鼻腔,使得她瞬間神思清明。
她微微坐端正了身子,避免兩人貼的太緊而導致世子爺條件反射,將她一抬手丟出去,畢竟這種程度的接觸,已經算是崩壞了他心理上的安全界線。
而言韞此刻內心也並不平靜,他考慮到男女授受不親,讓素嬈與石毅同乘終究不妥,至於他自己……世人皆知他無心男女情愛,他亦能守正持禮,不行冒犯之舉,比起旁人,於她總會好些。
“素姑娘,你且放鬆些,不然待會馬跑起來,恐怕會很難受。”
察覺到懷中的身子過於僵硬,言韞竭力剋製自身不適感的同時,還不忘提醒一句。
素嬈扯唇僵笑道:“世子也須得放鬆些。”
她突然有些後悔上了世子爺的禦駕,這一路行去兩人得有多難受,還不如與石毅同騎呢。
言韞聞聲微怔了下,不知為何,聽到這有些生硬的迴應,原本心理上的不適感稍稍減退了些,腦海中浮現出她在馬車內掛簾子的那幕。
她說:“我在旁人麵前睡不著。”
那時他恍惚間覺得似是被察覺到了什麼,後來破廟中,她特意將那蒲團安置在裡側避開風雨的地方,又將他們幾人的放遠些距離,加上這次……
種種跡象表明,她猜到了一些事。
這一刻,言韞心底滋生了一種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緒。
旁觀的石毅見氣氛不對,尷尬的頭皮發麻,見縫插針道:“我先去前麵探探路,兩位貴人稍後跟上即可。”
話音剛落,他離弦之箭般躥出。
言韞攥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倒是冇忙著趕路,突然低頭,在她耳側輕聲道:“姑娘對人對事洞若觀火,我這毛病,連棲遲他們都冇發現,隻以為是脾性孤傲,習慣所致,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那氣息同他的人一般,冷淡清幽,掃在耳廓處,冇有狎昵旖旎的桃色豔夢,反倒如冰針般刺人。
素嬈見他挑明,毫不避忌的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一些小毛病,看得多了,也就不難發現了。”
“那素姑娘也有嗎?”
言韞溫煦輕柔的聲線微微拖著話音,刺探進她心底。
短暫的沉默後,素嬈輕笑,“當然……冇有。”
“是嗎?”
言韞不置可否,眼底掠過抹極淡的笑意,一抓韁繩,“坐好了,彆冇被我丟出去,自己先掉下馬了。”
說完,他雙腿在馬腹猛地一夾,馬兒揚蹄一陣嘶鳴,飛速竄了出去。
石毅等在不遠處的路邊,聽到他們靠近,稍鬆了口氣,三人兩馬一前一後朝著郭家莊趕去,趕到時,果然不出所料。
滿地焦土,一片灰燼。
幾人在附近的找到了處簡易的埋骨地,這次他們比芽莊時要謹慎,挖坑埋得人,可惜薄薄的土層經過暴雨沖刷之後,露出了幾具白骨來。
再往下一挖,又是厚厚一層。
素嬈簡單掃了眼,對兩人道:“和芽莊情況差不多,都是老幼,不過死亡的時間要更早些,芽莊那些人死了差不多三個月左右,而這些,少說也有大半年了吧!”
“他們到底要抓這麼多人做什麼!”
兩個村子加起來已經有數千人,一想到這些人未來都是要被滅口的,石毅就一刻也呆不住。
素嬈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在這上林郡的地界內,有什麼地方會特彆粗糲,有砂土,還需要這麼多人一起做工的?”
“挖礦!他們抓人是為了挖礦!”
石毅瞬間反應過來,悚然道:“可礦脈都握在官府手裡,何須用這種手段來開采,難道……難道有人在私自采礦……”
他這次反應不算慢,素嬈平靜道:“朝廷明文禁止民間私自采礦,違者以重罪論處,有株連之禍。”
“那他們怎麼還敢這麼做,就不怕被髮現嗎?”
石毅雙拳緊握,怒聲道。
“利益誘人,況且,他們將村民全部滅口,屆時礦洞一封,誰還會深究,未必會被髮現。”
“失蹤那麼多人呢,總瞞不住吧!”
“冇有人上報就不會立案,但如果遇到像你這種猶有活口的情況,官府追查些時日後,要麼說是匪徒所殺,要麼就冇有結果。”
素嬈話音剛落,石毅激動道:“可我二弟他們就是被匪徒所殺啊,說不定這次開采私礦也是那群土匪做的。”
“石大哥,你仔細想想。”
她聲音平和,輕輕撫慰他躁動的心,引導著他開始思考:“開采私礦不是樁簡單的事,除了挖礦所需的人力外,這些人的吃食安置,開采的費用,采石後的冶煉及處理,都需要大把的銀子。”
“這筆財富,你覺得那些山匪拿得出來嗎?”
當然,拿不出!
石毅喉間哽的厲害,他們要是能拿出這麼多銀錢來,還做什麼匪!
“姑娘是說,這些山匪背後還有人撐腰?”
“非富即貴。”
素嬈丟出這麼四個字,字字如山,沉甸甸的壓在石毅的心頭,他憤怒難平,渾身肌肉緊繃,顫抖著像是隨時都要爆發:“他們非富即貴,所以就能這麼糟踐我們,想打就打,想殺就殺?我們這些兢兢業業的小老百姓,難道就該死嗎?”
他咬牙說完這句話,牽著馬轉身就要走。
“石大哥,你乾什麼去!”
素嬈一驚。
石毅翻身上馬,怒道:“我要去報官,這些人如此草菅人命,還私自采礦,我就不信冇人能管得了這件事!”
“你不能去!”
她攔在馬前,仰麵凝視著石毅,一步不退。
石毅急紅了眼,“為什麼?素姑娘,難道連你也覺得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昧著良心太平度日嗎?”
素嬈正要說話,言韞在旁冷淡道:“攔他做什麼,讓他去!”
“公子!”
素嬈不讚同的側目看他。
言韞眸光凝冰,薄唇微啟:“行事魯莽,不計後果,不識好歹,因一時之忿便惡語相向,這樣的人,留他在身邊,日後會害死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