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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女提刑 第31章 法理難斷,我自懲之!

素家各位耆老鬨夠了,麵色鐵青,拂袖而去。

看那架勢,似是撕破臉皮後,打算同宗家老死不相往來,素謙在主位上坐了很久,直到黃昏落日,霞光鋪灑進來,照在身上,遍體生寒。

“家主,該用晚飯了。”

小廝立在堂外輕聲提醒了句。

素謙手指動了動,僵硬的抬頭往外麵望去,四方的庭院,高聳的圍牆,鬆石翠竹,景色依舊,但他卻從中看到了一片灰暗敗落之象。

昔日繁茂昌盛的一方大族,終究要化為曆史洪流裡的一粒沙,隨著時間推移,銷聲匿跡。

“真的,做錯了嗎?”

素謙雙眼發直,空洞的遙望著遠方,天邊雲捲雲舒,凝聚成一張熟悉的麵容,從嬰孩時蹣跚學步,少年伏案苦讀,科舉及第,官袍加身,到青年時驟逢钜變,兩鬢霜白,昔日種種,走馬觀花般在他眼前掠過。

“請父親放心,兒子定替君父儘忠,為百姓守義,護持兄長,幫扶宗族,光耀我素家門楣。”

“海晏河清四海平,乃兒子一生所願。”

“父親秋日裡總犯咳疾,這川貝枇杷最是頂用,記得吩咐廚房時常備著。”

“父親,嬋兒已有身孕,您要做祖父了。”

“父親……”

……

“小延……”

素謙鬼使神差的開口,當那刻意忽略了十八年的名字從嘴裡吐出後,他渾身又是一抖,忽然就紅了眼眶。

他不該撒下那彌天大謊,不該捨棄這個兒子,如果一切未曾發生,那十八年後的今天,一道官複原職的聖旨,一對孝順親厚的兒孫,家族繁茂,共享天倫……

而不是一院秋水,滿目蒼涼。

素家,要敗在他手裡了。

他素謙,至死無顏見祖宗……

素家高牆之外,兩道身影相對而立,周忠凝望著這個將他攔在府外的人影,溝壑縱橫的老臉上露出抹複雜神色:“我們都看錯你了,整整十八年,乖巧溫順什麼的都是假象,或許連你爹也被蒙在了鼓裡……”

“事到如今,你冇有其他話要說?”

素嬈倚靠在牆邊的柳樹上,鳳眸半闔,淡淡問道。

“有什麼好說的,你攔在這兒,不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誰將這訊息透露給我的嗎?”

周忠微眯著眼,佝僂的身子緩緩站直,似笑非笑道:“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呢!”

“你們姓素的將我父子二人害到如此地步,還妄想我能給你指路,好叫你替父報仇?白日做夢!”

他呲牙瞪眼的冷笑著,梗著脖子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有種你就殺了我,反正我也活膩了,正好去黃泉路上父子相聚。”

他恨素謙欺他騙他,更恨眼前這人在他殫精竭慮,苦心籌謀之後,又將真相翻出使他徹底淪為一場笑話。

他不好過,姓素的就一個也彆想好過!

要報仇?

好啊,憑什麼他苦苦追尋堪不破真相,卻要替她人鋪路答疑?她素嬈不是驗屍斷案,手段通天嗎?那就自己查啊!

好好嘗一嘗這一路,受人愚弄擺佈,苦求無果的滋味!

他想看素嬈憤怒發瘋,看她癲狂怒吼,可他失策了,眼前這人隻是倚著老樹,靜靜的望著他,那眼神有些冷,有些淡,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

“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周忠被這眼神刺得心底一痛,無名之火澆了油般蹭的竄起,似是要將他整個人都燒著,他咬著牙,狠狠的瞪著眼,卻見她又扯了下嘴角,這一笑,徹底令他破防。

“笑什麼!我問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你嘲笑我?你憑什麼嘲笑我……”

老者踉蹌著朝她逼來,大有要同歸於儘的架勢。

素嬈不知何時手中多了條柳枝,她隨手一拂,柔軟的枝條劃破長空,‘刷’的落在他肩頭,衣裳應聲而裂,撕開了一道口子。

殘餘的勁風劃過他的臉,抽出道血痕來。

周忠刹那止步,抬手抹了把臉,待看到指尖的血色後,渙散的瞳仁凝實了些,愣愣的看著她。

他毫不懷疑剛纔要是再近兩步,那柳枝劃破的就不是他的臉,而是脖子!

“你……”

“你還是那麼蠢!”

素嬈打斷他的話,搖了搖頭,嗤笑道:“周忠,你以為你替凶手隱瞞,報複的是誰?辱冇的又是誰?”

“你看著我阿爹長大,不信他為人反而被素謙所騙,錯恨十餘年,這是你識人不清,可你口口聲聲要替周然報仇,卻到了現在都不知道他心中所求為何!”

“你胡說,他是我兒子,我難道還不瞭解他?”

周忠情急之下連橫在肩頭的威脅都顧不上了,麵目猙獰的往前踏了兩步,就是這兩步,讓素嬈微微站直了身子,正色道:“你若瞭解他,就該知道他不為逆黨所脅寧死不屈為的是什麼,他豁出性命也要守護的公理道義,在你眼裡,卻一文不值。”

“我冇有!”

“有冇有你心知肚明,無須廢話。”

素嬈懶得再同他爭辯,開門見山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是誰將訊息告知你的?”

周忠麵色變了幾變,眼底的晦暗潮水般翻捲來去,將他整個人都籠上了一層陰影,不知沉默了多久,他輕搖了搖頭。

“他來時蒙著麵,不曾表露身份,我隻知道他是個男人,武功極高。”

“冇有其他?”

周忠想了會,突然抬頭,“有一點很奇怪,他黑巾裹麵,說話的時候麵巾卻冇有絲毫鼓動,就像完全冇張嘴一樣。”

聽了這話,素嬈腦海中第一時間就浮現兩個字,腹語!

腹語不同於內力傳音,對修習者內功,吐納法門等有特殊要求,條件十分苛刻,尋常之人不會耗費大量時間及精力研習此道,難道,那人說話不便,又或者,是個啞巴?

見她不語,周忠道:“我知道的隻有這些。”

素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內力灌入柳條,柔軟的柳條刹那緊繃如利劍,森寒逼人。

周忠側目看了眼那柳條,身子僵硬了一瞬,隨即緩緩放軟,閉上了眼,“要殺我的話,你就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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