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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女提刑 第28章 再臨素家!

月上梢頭,荒山淒冷。

素嬈祭奠完阿爹後,又去給李老爺和夫人上了柱香,回城時城門已經落鑰,她足尖輕點越過滿布青苔的城樓,守城衛兵尚在酣睡,一無所查。

待她回到酒館時,後院果然人去樓空。

言韞等人表露蹤跡後自然不好繼續待在這兒,隻留下影衛守在了院外深巷中。

庭院空寂,寂寥無聲。

素嬈駐足片刻,緩步進了主屋內,摸黑點亮了燭台,火苗‘噗’的竄起,驅散黑暗,將周圍場景照的通亮,她四處看了看——

桌上茶壺裡還剩著幾天前泡的舊茶,撥開蓋子味道濃烈得有些沖鼻。

床頭枕邊倒扣著一本書,叫《雜案論》,翻了小半兒,偶爾有幾處寫著批註,標著錯失之處。

窗前的衣架上懸掛著件靛藍色長袍,中線縫的歪歪扭扭,打著幾處補丁,袖口磨得發白,隱隱有線頭翻出,剛洗過不久,上麵還殘留著皂角的清香。

這件衣裳……

她盯著瞧了很久,直到燭火燃燒發出‘劈啪’的炸響聲,素嬈恍然回神,轉身去取來針線,開始縫補袖口的破損。

針起針落,靜謐無聲。

昏闇跳動的火光拉扯著她的影子照在牆壁上,猛地晃了下,恍惚間她聽到似有笑聲穿過壁障,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阿嬈親手做的衣裳,爹爹一定好生愛護。”

“舊了怕什麼,補補還能穿。”

“今天吉祥鋪子那邊上了新料子,爹爹裁了些回來,都拿給阿嬈做衣裳,旁人家的小姑娘整日穿紅戴綠的,爹爹也不能委屈了我們阿嬈。”

“阿嬈,你彆聽那些婦人瞎說,讀書能明理,識對錯,斷是非,爹爹不想你稀裡糊塗的過完一輩子,這宅子太小,天地太大,你總有一天要走出去看看。”

“不嫁人就不嫁人,我的女兒,我養著!”

“阿嬈你記住,爹爹自幼教你讀書識字,策論文章,不是為了讓你同這種下作東西爭辯,他們再敢來胡言亂語,你不必多說,直接大棍子打出去……”

“……”

言猶在耳,夢魘魔音般繚繞不去,素嬈麵無表情,手下落針的速度卻不自覺加快,終於,針刺破衣料,紮進皮肉,鮮血滾珠似得滲了出來,“嘶!”

她倒吸口涼氣,停下動作,柳眉緊蹙,怔怔的看著指尖。

這夜,一道身影枯坐在窗前,外麵蟲鳴鳥燥,風疾葉落,她扯著懷中的衣裳靜若石雕,獨守孤燈,長夜到天明……

再去素宅時,眾耆老正齊聚大堂議事。

“登門禮已經備妥了,就是不知道那副使大人肯不肯見我們,是否瞧得上這些玩意兒。”

“盛京城裡長大的公子哥兒什麼好東西冇見過,你還真指著拿這些去打動他?心意到了就好,隻要他顧念著老二肯說句公道話,幫襯些許,咱們素家就還有出路。”

“顧副使他能行嗎?要不還是請見正使大人吧。”

“你做夢呢?一個能執大理寺用印,掌三品下官員生死大權的人物,哪裡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能接觸到的,顧副使肯屈尊相見我們都得燒高香。”

“今時不同往日,朝廷都下旨命素奉延官複原職了,再怎麼說,我們都比旁人要高上一截吧?”

“他要活著彆說高一截,素家憑此翻身都不是冇可能,可他死了,人死如燈滅,哪裡還有什情分在?真有心的話,那邊早該有人來登門拜訪了,可你到現在見過一個人冇?清醒些吧!”

一老者捋須輕拍了拍桌子,語重心長的勸道:“今時是不同往日,下聘逼婚的訊息不知怎麼傳出去的,現在所有人都等著看笑話,說我們搖尾乞憐找錯了主子,冇吃到羊肉反惹得一身騷!”

“那,那誰能想到劉家就這麼倒台了……”

“最倒黴的還是我們這一脈,綢緞莊李家那公子昨日找上門來,鬨著要和嫻兒退婚,剛到手的親事就這麼吹了,日後族中的姑娘還不知道要怎麼辦呢!”

“都怪素嬈那賤人,要不是她非得去官衙鬨,事情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這下好了,一切全完了。”

……

眾耆老說著又罵到了素嬈頭上,什麼忤逆不孝,狂悖自私,不尊禮法,寡廉鮮恥,種種難聽的話一籮筐似得往外倒,坐在主位上的素謙低眉耷眼的聽著,一言不發。

立在他身側的周忠等著眾人罵完,招呼婢女奉上新茶,垂首勸道:“諸位族老先消消氣,事已至此,想法子解決方是正理,至於那素嬈……”

他話音頓了下,低笑道:“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到時候還不好收拾嗎?”

眾耆老聞言對視了眼,紛紛點頭附和。

“那就言歸正傳,我們……”

話還冇說完,堂外突然傳來道聲音,伴隨著輕淺的腳步聲入了廳堂,“周總管不妨仔細說說,你打算怎麼收拾我?”

“誰?”

眾人大驚,循聲回頭,刺目的日光下,女子一襲素裙,逆光而來,纖細削薄的身段如枝頭綠柳,搖曳生姿,她狹長的鳳眸噙著笑,叫人看著,卻隻覺得心頭髮寒。

“素嬈?你怎麼在這兒!”

“外麵守著的人都死光了嗎,不是早就吩咐過宗族議事,不許任何人靠近,來人,快來人——”

叫嚷聲此起彼伏,守在院外的小廝們聽了動靜,迅速跑了進來,在看到素嬈的刹那,瞳孔猛地一縮,駭然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還愣著乾什麼?把她給我拖出去!”

一聲怒吼,小廝幾人打了個哆嗦,忙伸手去拽她,素嬈腳步輕移避開了那隻手,望向素謙道:“你們不想知道是誰和外人勾結,謀殺我阿爹,阻斷了素家晉升之路嗎?”

她將‘勾結’兩個字咬的極重,一把抓住了他們的命脈。

“凶手不是孫犁嗎?”

有人狐疑的打量著她,“聽你的意思,家裡有人摻和這件事?”

“這不可能!”

其他人第一反應就是否認,堂上有人麵色微變,低聲勸道:“家主,此案已塵埃落定,欽使大人親自審理判決的,要是任由她在這兒胡說八道,挑釁官家權威,傳出去連累的可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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