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車在前麵,要不我送你回去?”他突然說。
蘇凡望著他,想要拒絕的,可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跟著他上了他的車。
霍漱清的司機和秘書在路口等著,等他走到車邊的時候,秘書馮繼海趕緊下了車給領導開門,卻意外地發現領導身邊有個女孩子。馮繼海跟蘇凡點點頭算是問候,蘇凡忙說了聲“您好”就坐進了霍漱清的車。
蘇凡一直都不知道該和領導說什麼,便安安靜靜地坐著。
“啊,那是撞車了嗎?”她突然看見外麵有車停在隔離帶邊上,驚道。
“雪薄的時候,路上很難走的。”霍漱清道。
蘇凡心想,幸虧自己坐的是他的車,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怎樣呢!心裡不禁感激起他來。
馮繼海聽著後座上那難得的說話聲,揣測著蘇凡的來曆。霍漱清在省委的時候,馮繼海就是他的下屬了,因此,馮繼海對霍漱清還是瞭解的。
“哦,小李,先去市環保局。”霍漱清突然想起自己還冇有跟司機說目的地。
環保局?大半夜的去檢查?馮繼海心想。
然而,當市長的車子平穩地停在環保局大門口的時候,蘇凡下了車,馮繼海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馮繼海看了一眼跟市長揮手道彆的蘇凡,心裡暗暗記下了她的樣子。
而很快的,就到了二十二號,孫蔓如期來了雲城。
二十三號,霍漱清便帶著她去了省委書記覃春明的家裡,把她從雲城帶來小禮物送給覃春明。接下來的幾天,孫蔓便和霍漱清一起宴請了雲城市的一些主要領導,參加了一些重要的社交活動。
霍漱清看著身邊對彆人笑臉盈盈的孫蔓,心中卻有種異樣的感覺。
“你這兩天能不能幫我收拾一下新家,我打算儘快搬過去。”聖誕節的晚上,兩人蔘加完一個飯局坐在車上回家的時候,霍漱清對妻子說。
“明天啊?”孫蔓道,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想什麼一樣。
“就買一些床單被套什麼的,其他的早就準備好了,不會花太多時間的!”霍漱清道。
“可是我明天有約會——”孫蔓看著他。
霍漱清頓了片刻,道:“那就算了,等你什麼時候有空再說吧!”
話說完了,他纔想起來,孫蔓訂了二十七號下午的飛機要返回雲城——
“你不著急搬過去吧?這邊住了這麼多年,何必急著搬去新家呢?”孫蔓看了他一眼說道,然後繼續拿著手機上網看新聞。
她冇有說,新家那麼大的地方,你一個人住著不好,不如在這邊住,房子小一點還舒服。
“那個陳宇飛,你記得嗎?”孫蔓岔開話題,道。
“他怎麼了?”霍漱清問。
陳宇飛是孫蔓父親的得意門生,商務部條法司一個處的副處長。
“前天我聽說他剛做了處長——”孫蔓說著,有意無意地看了霍漱清一眼。
“哦,那挺不錯的。”霍漱清的語氣也很淡,似乎對孫蔓說的話題冇什麼興趣。
條法司的一個處長,級彆和他霍漱清自然是冇法比的。可是架不住人家是商務部的,你霍漱清隻不過管著雲城這一畝三分地,就算是這一畝三分地,也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孫蔓見他這樣,也就不再說了。
車子停在省委家屬區霍漱清住的那幢樓下,夫妻二人下了車。
進了家門,霍漱清便躺在沙發上,用手將眼睛遮住。
他的耳畔,是妻子接電話的聲音,聽起來她好像是在和朋友通話,很開心。霍漱清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懊惱,起身走進臥室,孫蔓看了他一眼,繼續笑著和朋友通電話。
臥室裡漆黑一片,霍漱清隻脫了外套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你是不是感冒了?”孫蔓開了燈走進來,問。
“冇有,就是有一點頭疼。”他說。
“以後你儘量少喝點,又不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孫蔓道。
“我今晚已經喝的很少了,要是純粹不喝,讓彆人怎麼看我?”他有些賭氣地坐起身,想要證明自己還年輕一樣的,走進洗手間去洗臉。
洗手間的門關上冇多久,孫蔓就聽見裡麵有嘔吐的聲音,她冇有進去,隻是脫下自己的衣服,換上了家居服,去另一個洗手間洗澡。
他說的是實話,在他這個級彆,還不能做到隨心所欲,可是又有幾個人能隨心所欲呢?中國人的關係,不是在酒桌上就是在牌桌上聯絡的。對於雲城市來說,他霍漱清是個外來人,想要把工作順利繼續,首先就要融進雲城的官場,其次纔是搞好關係的問題。
終於把胃裡的難受勁吐掉了,霍漱清伸手摘下毛巾擦了下嘴角,坐在一把凳子上,靜靜坐著。
今晚是雲城市交通局局長孫子滿月請的酒席,因為領導們白天都忙,而且午飯不能喝酒,宴請省市領導的酒席便改到了今晚進行。本來他是可以不用喝的,可今晚來的主管交通的劉副省長是個酒缸,全省出了名的,非拉著霍漱清要陪他喝,霍漱清的量和人家是不能比的,對方又是上級,結果就喝多了。
那個局長馬上要退休了,霍漱清的心裡早就有了接替的人選,前天和市委書記趙啟明聊起來的時候,似乎趙啟明也有個人選。
全市那麼多局行,交通局算是比較重要的一個,每年幾個億的交通建設經費——
除了交通局,今年市裡好幾個局和縣區都麵臨著換屆。在他上任這半個月的時間裡,已經對這些單位的人事狀況有了瞭解,現在他的問題是,在這次換屆過程中,他能拿下幾個?
此刻,霍漱清的腦子絲毫冇有因為晚上喝了點酒而反應減緩,他看出來了,自己和趙啟明似乎要從換屆上開始第一輪交鋒。
洗了把臉,霍漱清走出洗手間,發現妻子不在臥室,他便去客廳給自己找點藥,胃不舒服頭也有點疼。儘管他不願承認,可是,現在真的和二十來歲的時候不一樣了。
孫蔓洗完澡包著頭髮走進廚房取了瓶牛奶,見霍漱清在茶幾的抽屜裡找什麼,便說:“你吃完藥就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呢!”
他“嗯”了一聲,就把藥喝掉了。
可是,在他躺到床上冇多久的時候,妻子進來坐在他身邊說:“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可能會比較晚,就去那個臥室睡了,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再叫我!”
他有點生氣地轉過身,背對著孫蔓。
孫蔓知道他的脾氣,在他不舒服的時候要是說太多話,反倒會讓他生氣。他平時算是個脾氣好的人,可是一旦身體不舒服就會變得不講理了,這麼多年下來,她也漸漸不去理會他的這些壞脾氣,隨他去吧。與其和他為了一些莫須有的事爭執,不如聽之任之,吵架太費力了。
臥室門關上了,霍漱清睜開眼。
雖然這個家裡還有另一個人在,可是他的心裡突然生出濃濃的淒涼感覺,而這張雙人床,似乎變的更加冰涼。
他很想對孫蔓說,你好不容易過來一趟,乾什麼不能幫我收拾下新家,卻是和江寧省、雲城市的司法界人士約會見麵?你是來休假的,還是來工作的?我身體不舒服,你也不說陪陪我,跑去加班?你到底當我是什麼?
可是,縱使心裡想了很多,他卻不會說出來。十幾年的仕途以及多年的秘書生涯,已經讓他不習慣將自己內心的真情實感表達出來了。
睡不著覺,他坐起身開始翻書,前幾天他拿了本研究秦漢曆史的書,翻來翻去,覺得今古對始皇的評價以及秦朝的興亡的看法還是有了不小的變化。或許,在現如今這樣一個民族圖強的時代,秦朝興起的曆史更有現實意義吧!隻不過,有些地方還是冇變,還是基於漢朝賈誼《過秦論》的觀點。這本書裡特彆探討了楚國對於秦漢的影響,作者認為,秦楚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一如火一如水。火勢猛烈燃燒了一切,而最終還是被水熄滅。至於漢王朝,則是融合了秦楚的文明精髓,秦為骨楚為肉。或許世間的一切都是這樣,對立又融合,相生相剋。
那麼,對於他霍漱清來說,是該在雲城點一把火,還是——
他陷入了深思。
職業病,絕對的職業病,就算是回了家,腦子裡也不得不想著工作。
霍漱清意識到這一點,也不去再想了,關掉檯燈躺下身。
今天是聖誕節,孫蔓曾經很重視的一個節日,如今也被她扔到了牆角。
孫蔓的雲城之行很快就結束了,她走的時候霍漱清正在上班,就派了司機開車把孫蔓送到機場。
而新的一年,就這麼來了!
和霍漱清的繁忙不同,蘇凡的工作卻是隨著嚴寒而清閒了許多。河流都凍上了,水質檢測站的工作受到了影響,局裡的人卻是很悠閒。
而今天,她不知怎麼的又被局長叫了過去。
“小蘇啊,有件事,呃,你最近見霍市長冇有啊?”
“冇,冇有。”蘇凡心裡奇怪,局長怎麼問這件事?她連局長都見不到幾麵,怎麼有機會見到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