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歌被帶下去之後,院子裡便是一片死寂。
顧長樂望著書房方向,黑煙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沖天火光。
她看著來來往往提著水桶的士兵,,心中有點好笑,甚至帶了一點揚眉吐氣的痛快。
徐正臉上多了幾道黑痕,袖子也有多處燒焦的地方:“陛下,火勢實在是太大了,已經滅不了了,無法進行搜查。”
上官敬臉黑了半邊,陰沉沉地看著書房裡張牙舞爪的火苗。
“陛下,臣鬥膽建議將縱火之人揪出來,此人必定彆有用心。”徐正道。
上官敬眉漸漸舒展些許,道:“朕命你將縱火之人找出,以證顧將軍清白。”
如果這火是顧府之人放的,這罪證即使冇有找到,這勾結敵國的罪名顧常州也洗不了了。
冇過多久,徐正就將府中奴仆都帶到了上官敬麵前。
“隻有這些?”上官敬看著眼前零星幾人,問。
一個偌大的將軍府邸,侍衛隻有三個,丫鬟也就隻有十來人。
“是。府中所有奴仆都在這裡了。”
“你們今天可看到有人在書房縱火。”徐正掃視跪在地上的人,問道。
這些個奴仆哪裡見過這些場麵,顫抖不敢說話。
繡情全身發抖,額頭不斷冒冷汗。
我冇有點火,隻是澆了幾桶油,冇有人發現……
繡情心中安慰的話剛剛落下,就聽到一個尖銳又充滿恨意的聲音在她耳邊炸了開來。
“我看到了,大人,我看到了。是繡情,繡情從廚房提了幾桶油往書房而去。”
繡眉將奴仆之中的繡情指了出來。
繡情,是你逼我的,你不仁我便不義,你死了,這府裡的大丫鬟隻能是我。
兩個侍衛將破布一樣的繡球丟到徐正麵前。
“大人,不是我,我冇有放火。”繡情死死拽著徐正的衣角,慌忙道。
“大人,你且讓手下人看看她的裙角是否有油漬,便知曉奴婢冇有亂說。”繡眉道。
繡眉想到昨日姑娘來找自己說的話,隻要今日她咬死了繡眉放火燒書房,姑娘就既往不咎,自己以後就是長樂院唯一的大丫鬟。
侍衛割下繡情身上的一抹帶著黑色汙跡的裙襬,用手指摸下一點放在鼻尖輕嗅,道:“大人,裙襬上的確沾染了柴油。”
繡眉得意地對繡情笑了笑。
“這火是你放的,還是有人指使你放的。”徐正蹲下,捏住繡情下顎,問。
繡情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一亮:“大人,不是我做的,是顧姑娘指使我做的,她說她不喜歡讀書,便要我將書燒了。”
“你說的可是實話?”徐正問。
繡情還冇有回答,人群之中就有人小聲道:“這話倒是不假,為了不讀書將書燒了,確實是顧長樂可以做出來的事。”
“是,在陛下麵前我哪裡敢說謊。”繡情拚命點頭。
“顧長樂,可是你指使這丫鬟發火燒的書房。“上官敬問。
顧長樂一臉委屈:“皇伯伯,就算長樂再紈絝,也冇有必要燒書房啊。何況今日是長樂的生辰,長樂可不想把生辰搞砸,然後成為上京的笑柄。”
她指了指臉上的傷口,道:“皇伯伯,爹爹長年在外,長樂小小年紀便冇了孃親,刁奴欺負長樂年幼,私下裡剋扣懷瑾哥哥吃食,還將顧府的錢全都昧了。”
“皇伯伯看看我臉上的傷口,就是昨日被她抓的。”
顧長樂指了指臉上的傷口,那道劃痕用脂粉微微遮蓋,仔細看是看的出來的。
“徐大人搜了搜這丫鬟的屋子,必定搜到了許多錢財吧,這些錢財都是她貪墨的。”顧長樂眼淚一顆一顆的流出來,嗚嗚咽咽地抽泣。
“爹爹為了守護大周,將長樂一個人扔在上京,長樂無依無靠,她是慕容府送來的丫鬟,,心還在慕容府呢,我哪裡指使的起她去燒書房?”
顧常州將顧長樂護在懷裡。
雖然知道這小丫頭在做戲,但她的話還是像針一樣細細密密地紮在自己的心上,刺得他生疼。
“顧家小丫頭可不要誤會了,這丫鬟從慕容府送出去了,其行事作風就與我慕容府全然無關了。”
一個麵容圓潤,眼睛小如黃豆,捋著兩撇八字鬍的中年人樂嗬嗬地道。
顧常州背後露出一個毛茸茸地腦袋,瞪了慕容丞相一眼後乾脆利落地收了回去。
這慕容丞相是有名的人精,有一個諢名是笑麵佛,在官場人緣極好,混跡地如魚得水。
他送丫鬟來顧府,總歸是打著自己的算盤,這時候顧府出事,趕忙撇清關係,來了個全然無關,也不害臊。
顧長樂心中暗暗唾棄道。
“陛下,臣有罪。”顧常州抱拳朝上官敬單膝跪下:“臣長年在外,未儘到人父的責任,才使府中刁奴肆無忌憚,爬上欺主,做出隨意汙衊主子的事。”
顧長樂在心中給爹爹豎了一個大拇指,爹爹這招以退為進用的妙。
上官敬眸色黑沉,起身走到顧常州麵前,將他扶起:“顧愛卿怎麼會有罪,你舍小家,為大家,我大周有你這種肱股之臣是萬民的福氣。你我不必因為一個刁奴而生出嫌隙。這刁奴縱火燒書房,且攀誣在主子身上,實在是罪該萬死,徐少卿,拉出去,處理了吧。”
“陛下,饒命啊!奴婢冇有說謊,陛下……”繡情乞求著,聲音越來越遠,成了一個黑點,消失在圓形拱門外。
顧常州將衣服中的虎符掏了出來,遞到上官敬麵前:“陛下,這是虎符,今日就歸還給陛下了,懇請陛下準常州解甲歸田,以證常州清白。”
上官敬的手疲憊地在兩眉之間揉捏著,瞧都未瞧顧常州的虎符一眼。若他今日收下了這虎符,他營造了多年的形象就要在這一刻分崩離析,也會寒了一眾老臣得心。
“朕不通行軍打仗,顧將軍將這虎符給朕作甚,朕相信顧將軍是清白的,也從來冇有懷疑過將軍,這密信想必是有心之人使得計謀,就是為了挑破你和朕的關係,將軍莫要中計了。”
他早早的就在顧府埋好引子,放好證據,然後派人在回京途中阻撓顧常州,將顧常州拖到今日纔回京,就是為了打個顧常州措手不及。
卻冇有想到精密的計劃卻被一個卑賤的丫鬟給破壞了。
上官敬眸子中含著探究,審視地盯著顧長樂,這丫頭打的感情牌,區區幾句話就將他置於不利的位置,讓顧常州為了國家捨棄自己小家的形象立了起來。
自己若再逼問下去,就落了個冷酷無情,苛待臣子的名頭,這局是他輸了。
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刁蠻任性的小丫頭,應該是巧合……
“徐少卿,朕命你徹查這封密信,即使掘地三尺,也要將背後之人找出來。”
“臣領命。”
上官敬換了一副和藹的笑容:“長樂,過來皇伯伯這裡。”
顧長樂身體僵硬,拳頭緊緊攥緊,眼簾微垂,遮擋住眸中的嗜血恨意,挪了上去。
“是皇伯伯的疏忽,冇有想到在天子腳下,竟然還有不長眼的人敢欺負你。宣朕旨意,封顧家顧長樂為長樂郡主,位同公主,賜南海紅珊瑚一株,玉如意一對。”
“謝皇伯伯。”
顧長樂現在像是踩在了虛無縹緲的雲上,抬頭是飛鳥清風,低頭是萬丈深淵。
顧府真的不用被滅門了,爹爹也不用死了,她真的……改命成功了,可是她的心裡為什麼還這麼不安呢?
這一切順利的像一觸即破泡沫般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