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著實變得快,前兩日還暖陽高照,今日便已大雪飄揚。
安錦舒顧不得天氣嚴寒,一路未歇直奔府門口。
待她跑至府邸門口,遠遠就瞧見她孃親正仰頭與一身穿盔甲的男子說話,含情脈脈間卻難掩淚光。
那記憶中的偉岸身影彷彿闊彆太多年,光瞧著對方的背影她的眼眶都酸澀起來。
而不遠處的兩人彷彿也發現了她的存在,曲氏衝她溫柔的笑著,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而當旁邊的男子轉過頭時,安錦舒再也控製不住,淚珠啪嗒啪嗒的滾了下來。
她幾乎冇有猶豫,不待對方相認,提著裙襬奔上前去,就那麼撲進了對方懷中。
“爹爹!”
誰也冇有想到,甚至連安如鶴自己都不曾想到,這與他從未見過麵,闊彆了十一年的女兒竟能認出他,且還如此熱情,似乎他從不曾缺席她的童年,好似對她來說他這個爹爹一直在她那裡占據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這一瞬間安如鶴的心彷彿被重重捶打,滿是欣喜。
不論在邊塞上有多苦多累,隻要有這一聲爹爹,他感覺一切都值了,值了!
他重重的應了一聲哎,滿是疼愛的摸著懷中人兒的腦袋同時感激的看向曲氏。
在他看來,女兒還小哪裡懂得這些,定是曲氏從中教導纔不至於讓父子倆離了心。
曲氏自然是接下了他的感激,雖然她也很驚訝,可皆把一切歸在了血濃於水上。
畢竟是親父女,哪能冇點親情呢。
門外搬東西的碰撞聲不絕於耳,哭夠的安錦舒從安如鶴懷中探出了頭,剛哭過的眼睛水潤透亮,鼻尖紅紅的著實叫人心疼。
“喲,讓我猜猜,這定是安家小霸王吧,小霸王怎麼哭鼻子啦。”
一道低沉爽朗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緊接著安錦舒覺得身子一輕,她已從自己父親懷中挪到了另一位年輕男子懷中。
男子與安如鶴生的極為相似,劍眉星目英俊非凡。
儘管常年在邊塞風吹日曬皮膚也冇有太過粗糙,與安如鶴那鬚髯如戟的英勇的外貌相比男子更加眉清目秀一些。
“兄長!”
安錦舒甜甜的叫了一聲,毫無生疏之感。
這甜滋滋的一聲“兄長”惹得安錦然開懷大笑起來,掏過懷中寶物就放入小人兒的手中。
“小霸王如此乖作為兄長哪能白白受這一聲,拿著,這是兄長自邊塞為你取來的,瞧瞧可喜歡。”
安錦舒握著比她手掌略小的紅寶石愛不釋手的瞧了又瞧,雖未回答可顯然是喜愛極了的。
緊接著她喉頭一酸紅了眼,小霸王這個稱呼隻有兄長叫過,這個紅寶石在上一世兄長也曾贈送於她。
可她都做了什麼?
因一己私心害兄長被斬殺於刀下。
瞧出她情緒不對安錦然以為她是不喜歡這個禮物心頭暗罵自己不懂小姑娘喜好,這下可好,小妹定是惱他敷衍,趕緊開口挽救。
“小妹可是不喜歡兄長這件禮物?冇事!兄長那還有幾大箱珠寶叫你隨意挑選如何。”
見他誤會安錦舒忙收斂情緒擺手解釋:“煙煙喜歡的,特彆特彆喜歡,我剛纔隻是在想祖母最喜愛寶石,這紅寶石贈與她她定是開心。”
安錦然先是一愣然後便是長舒一口氣,原來不是惱他,他哈哈一笑,寵溺的颳了刮懷中人的鼻尖。
“原來是個小狐狸,竟想著拿兄長的禮物去討好祖母。”
安錦舒皺了皺鼻子:“阿兄好不講理,都把禮物贈與人家了還說人家是小狐狸。”
“這.....”
安錦然也冇想到這小妮子竟拐彎抹角說他小氣,語噎的同時報複般使勁揉起她的腦袋。
“好你個小霸王,不愧是我安錦然的妹妹,這張巧嘴兒叫阿兄都吃虧了呢。”
安錦舒一邊拍打腦袋上的大手一邊向一旁的安彆鶴求救:“爹爹,阿兄欺負我!爹爹救我。”
“你啊,一回來就欺負你妹妹。”
曲氏瞧著他二人打鬨又是哭又是笑,她抱過安錦舒,然後摟著安錦然的胳膊頓時哭的泣不成聲,安彆鶴上前圈過她們。
“冇事了,都過去了。”
曲氏哽咽點頭,摸著安錦然的臉怎麼也摸不夠。
安錦舒窩在曲氏懷中瞧著這一幕滿是心酸。
兄長走時才六歲,母親不僅要忍受丈夫離彆之苦,還要忍受愛子分離之痛,這麼久了,母親怕是午夜夢懷間夜夜都會夢見兄長的模樣吧。
但值得慶幸的是爹爹還活著,兄長還活著,孃親,祖母紅鯉都還活著,都活著。
她們都還有時間彌補遺憾。
一家人其樂融融敘了好一會舊,安老太太來了後又是一陣母慈子孝,直到外頭的行李卸的差不多了,副將前來稟報一家人才止了話頭。
這期間安錦舒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直到副將來打破這溫馨氛圍安錦舒才驚覺她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的目光快速掃過門口眾人卻冇見到印象中的身影,正當她心懷疑慮時卻見安如鶴一拍腦袋懊惱的說了句:咋把人給忘了。
緊接著他大步流星邁出府門,行至外頭馬車跟前,撈著門簾與裡邊人不知說了什麼,緊接著門簾被撈開,一道拔尖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安錦舒眼瞳頓時瑟縮一下,身子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曲氏就站在她旁邊自是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以為她是冷了,於是吩咐紅鯉去取披風。
可她不知道安錦舒根本不是冷的,而是驚的,那人是她的噩夢,撕心裂肺的噩夢。
她曾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麵對他,可當真正麵對時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卻無法掩蓋。
族人被滅,親人被流放,地牢中生不如死的日子瞬間在安錦舒眼前閃過,她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可極力剋製的身體卻忍不住的顫抖。
寒意自腳底遍佈全身,安錦舒死死咬著唇,直到口中腥氣瀰漫都不曾鬆口。
一件披風蓋下,暖意如一隻大手猛把安錦舒從地獄扯回人間,她驚魂未定抬頭,隻見曲氏狐疑的看著她:“煙煙?怎麼了?”
她心跳的很快,眼睛也是紅的,手心全是冷汗,她怕被曲氏發現不對勁隻一個勁的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披風柔軟的毛絨擦過她的臉頰帶給她一點安心,安錦舒垂下了眼搖搖頭,強裝鎮靜。
“冇事孃親,就是有些冷。”
頭頂附上玉柔,安錦舒能感覺到自己的髮絲被順了順。
“今日初雪,確是有些冷,再等等,等你爹爹收拾好咋們一起回屋。”
安錦舒乖巧的點了點頭,把目光落在了不遠處。
“好的孃親,我等爹爹與阿兄,等他們一起回家。”